了。
“一开始,我问那二人可是嫌犯,张大年点头说:‘小人是张大年。’而张麻子说:‘小人是张麻子,可小人不是嫌犯。’”破天荒的,暮青竟未拒答,只是懒得言尽,仅复述了审案之初的一番言语,叫藤泽自己思量。
藤泽细一思量,茅塞顿开,望向暮青时,眼中的明光忽似剑芒一挑,复又一收,作揖叹道:“木兄心细如发,在下佩服!”
暮青低头喝茶,不搭理恭维之言。
藤泽的目光却深深地锁着她,接着道:“即是如此,在下就又有一事不明了。木兄既然断讼公明,为何量刑时却又那般含糊?嫁祸和非礼之罪,木兄只道依律判处,为何如此含糊?”
“刑统律例繁杂,背不上来。”暮青自认为这是句大实话,故而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藤泽却愣了半晌,回神之后放声大笑,笑罢摇头说道:“木兄可真是……在下对木兄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如非眼下不是时候,真想与你义结金兰!”
嘴上说着这话,藤泽的目光却似深潭——州试这等场合,小案比大案难审,审不清楚必取其辱,审清楚了理所应当,故而算得上吃力不讨好。可这一桩偷鸡案,愣是叫木兆吉讨了好彩,从一开始法眼识贼,到州试上公然大睡,再到那令人叫绝的拍案一怒,若说此人是个草包,他绝不相信!可此案审得精彩,却判得含糊,此人智计过人,却又糊涂过人,那不熟刑统之说也不知可不可信。他方才本想借那几问之机刺探木兆吉的深浅,却发现他不答话还好,答了反倒叫人看不透了。
藤泽审视了暮青一阵儿,见她稳稳当当地喝着茶,忽然便欺近她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木兄方才当真睡着了?”
暮青抬起眼来,似真似假地道:“不养足精神,怎么看藤兄审案?”
藤泽一怔,随即笑意深了些许,颔首应道:“好!定不负木兄所望!”
……
一个时辰说快也快,午时一过,庆州最后一场州试开考。
藤泽信步行出公堂,天青云淡,画柱朱瓦,真真儿衬得人如玉树,丰神俊朗。
藤泽乃藤族族长的嫡长孙,图鄂当今的两大才子之一,不仅出身尊贵,他担任永定县县祭的这几年里更是颇得民心。此番神官大选,藤泽掌权的呼声颇高,一入座,州衙内就静了下来。
公堂内,暮青把茶盏搁去一旁,等着听藤泽审的会是桩什么案子。
藤泽审阅案卷同样颇快,也就一刻的工夫,他便将案卷一合!
庆州百姓把心一提!这么快?不会又是桩偷鸡摸狗的案子吧?
这时,却听藤泽沉声道:“尸体何在?抬上前来!”
尸体?
看客们无不怔住,州试择选的案子皆为疑案,发于数月之前,纵有命案,死者也早已安葬,哪能见到尸体?
可皂吏竟应是而去,少顷,果然抬来了一具尸体!
尸上盖着白布,打公堂前经过时,一只黑紫的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那手紧握成拳,手臂上花纹密布,打眼一瞧,颇似篆文!
“……”雷击纹?
论验尸,暮青的经验是何等的过人,一眼就认出了尸身上的雷击纹,但正因如此,她反倒生了些许疑色。
这时,看台上已经骚动了起来,庆州百姓虽不解为何此案有尸可验,但无人不爱瞧这热闹,一时间,后方不乏起身张望的,人潮往前推了推,又推了推。
只见皂吏将白布一揭,一具赤身男尸赫然现于人前!男尸头发散乱,面目灰黑,一时间看不出是谁,只见其遍体焦黄,喉咙至前胸上花纹密布,似藤非藤,似字非字,鬼雕神刻一般!
“……啊?那那那、那是……天、天书!”
“神罚!神罚呀!”
看台前方的百姓忽然指着尸体惶恐地喊了出来,人潮顷刻间便低了下去,山呼祖神之声,声声震天。
藤泽来到尸旁,面色肃穆,提袍而跪,九叩之后缓缓平身,竟然当众验看起了尸体。验尸乃是贱役,神庙里有验官专门负责此事,贵人们从不近尸身,藤泽竟亲自验尸,见者无不诧异。只见他沿着尸体的颈部、前胸和手臂逐一察看,这些部位皆有天书文字,与其说他在验尸,倒更像是在研看天书。
萧长老面色一变,阁楼上起了窃议之声。
“你们瞧,藤县祭可是在研看天书?”
“天书出自圣典,圣典遗失已久,藤县祭怎能参透天书之文?”
这时,忽见藤泽把头一抬,稍加深思,便面色沉肃地起身回到了法桌后。
一入座,藤泽便拍响了惊堂木,“带涉案众人!”
人声霎时归寂,天书降世,百姓跪着观审,只见皂吏领来了四个身穿囚衣的老者、一个疯癫妇人和四个灰衫下人。
“那不是马家的族长、族公吗?”
“藤县祭审的竟是马家窑案?!”
看台上骚动再起,马家窑案是庆州新发的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马家乃庆州的富商大贾,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