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试第五日,两位应试者皆出身望族、官居县祭,庆州百姓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天刚破晓,州衙外的长街上就已挤满了人。
辰时一到,百姓挤进看台,庆州州祭与本州大族权贵及神殿众接引使陪同三司长老于阁楼上入座,三声鼓后,公堂内行出个青年男子来。
男子面庞削瘦,眼下见青,拱手作揖之间袍子在身上直晃,看起来像个病秧子,“下官大安县县祭木兆吉,恭请案卷。”
话音落下,就见门子将案卷捧上了高台,下来相请之时,态度比前几日请那些州试生时要恭谨得多。
木兆吉上台落座,一翻开案卷,州衙内就静了下来。
县祭可不同于那些无甚官职在身的州试生,想来应考的必是要案,故而无一看客胆敢出声,生怕闲言搅扰了县祭大人审阅案卷。
然而,正当众人都以为这案卷一时半刻看不完的时候,忽见木兆吉将案卷一合,冷声喝道:“带告人及嫌犯!”
看台上顿时哗的一声!
这么快?!
这怕是连半盏茶的时辰都不到吧?
正当众看客惊奇之时,皂吏上台来禀,称告人及嫌犯已经带到。
众看客急忙定睛一看,随即又炸了锅!只见一堆人陆陆续续的上了高台,往那儿一跪,乌泱泱的!有好事者挨个儿一数,好家伙,竟有十七人之多!
莫说州试,便是往日,也少见哪桩案子有这么多的涉案之人。
庆州百姓的胃口顿时被调得老高,都想知道这是桩什么奇案,于是在听闻惊堂木响之后纷纷止住议论,无不竖直了耳朵——听审!
只听木兆吉问道:“告人何在?”
这一问,答话的竟有十几张嘴,“小人在!”
一个牵头的老汉道:“小人是济县张庄的农户张大,后头的是张三、张五、张小六、张春子、张狗子……”
这一连串儿的人名儿叫下来,数了数,告人竟有十五人!
木兆吉看向余下那二人,问道:“这么说,你们二人就是嫌犯张大年和张麻子了?”
张大年点头道:“回县祭大人,小人是张大年。”
张麻子道:“回县祭大人,小人是张麻子,可小人不是嫌犯,小人没偷他们的鸡!”
张大年顿时把眼一瞪,“嘿!怎么着?这意思是说偷鸡贼是我呗?”
张麻子眼朝天看,“是谁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偷鸡!”
张老汉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那鸡毛是在你家门前发现的,鸡骨头也是从你家院子里掘出来的。”
张麻子道:“谁看见我偷了?谁又看见我吃了?谁敢断言不是哪个王八羔子跟我有仇,故意栽赃害我的?”
“你少血口喷人!咱们庄子里多是老实人,哪个会栽赃你?”
“哪个?多了!”张麻子嗤笑着往人堆里一指,开始数,“张小六,我欠他三十文钱,他天天要债!张狗子,那天聚赌我出老千,他非要逼我把以前赢的银子都还回去!张五,我就从他家田里顺了块白薯,他就小气兮兮的要我给钱!张春子,我摸了他媳妇屁股一下,他拿砍柴刀追了我半日!就没可能是他们报复我?还有张大年,咱庄里好吃懒做的又不止我一人,我俩打小儿就互瞧不顺眼,兴许是这王八羔子想吃鸡了,偷了你们的鸡,栽赃陷害我呢?”
张大年听得直撸袖子,“我想吃鸡?庄子里前前后后丢了十好几只鸡,我吃得下这么多么我!反正鸡骨头是在你家院子里掘出来的,你别想赖我!”
“就是!”众口驳斥道,“谁想报复你?我们犯得着偷自家的鸡报复你?”
张老汉道:“反正不是你就是张大年,庄子里好吃懒做的就你们俩!”
张麻子和张大年一听此言,争相辩解。
高台上十七张嘴,你一言我一语,乱如菜市。
看台上,庆州百姓的下巴掉了一地。
“啊?偷鸡案?”
“嗯!听着像!”
“神官大选,本州州试,考……考偷鸡案哪?”
原以为是桩奇案,闹了半天竟是一桩偷鸡摸狗的案子,这、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尽管神官大选二十年一回,可就算是从老人们口中,庆州百姓也从未听说州试考过这等芝麻大小的案子。
而阁楼上,庆州权贵们相互打着眼底官司,暗潮涌动。这几日,众人都想看一看木兆吉的深浅,以便推测木家的意图,故而今日之试,虽说重头戏在藤泽身上,但众族实际上更想看的是木兆吉审案,只是谁都没想到木家会安排这么一桩简单的案子,这岂不是在说,木兆吉的确是个草包?
贵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木家的接引使,却见那人听着审,面儿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景子春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放下时使劲捏着盖碗才没让那碗抖起来——忍住!他不能在此时破了功。
偷鸡案!偷鸡案!可真有木家的!
这案子给木兆吉来审的确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