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原本该是年味儿正浓满是喜庆之日。
然而临淄城内,却被压抑乃至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持君子剑,于明正殿上当着满朝君臣之面,一剑斩杀了包括右相苟存孝在内的十二位当朝重臣。
十二个大家族的族长被这般斩杀,引起的震怖,可想而知。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十二大家族也平静的收回了各自族长的尸体,连一句“冤”都未喊。
然而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的恐怖激流,以及深深的仇恨!
“为什么?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姜家有何对不起你之处,让你如此坑害家族?”
“你知不知道……”
姜家太公堂上,素来沉稳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枫,却满面怒容,声嘶力竭的对着姜太虚咆哮质问着。
其他诸多姜家长老,也无不面色沉重愤怒。
姜太虚今日这一杀,却将姜家逼到了绝境中。
政治不是打打杀杀的事,姜太虚今日这样一杀,不仅苟家一系人马心怀憎怨之情,便是中立大臣甚至姜系一脉的重臣,都会生出十分不满之心。
最可怕的,是齐皇今日之后,势必要开始着重打压姜家。
至于苟家在稷下学宫的那些大佬会不会报复姜家,都是两说……
总之,姜太虚今日这一杀,让姜家的处境瞬间滑落万丈深渊。
面对姜枫的盛怒质问,姜太虚面色却始终淡然不变,待姜枫问罢片刻之后,姜太虚方缓缓道:“父亲大人,自古以来,学宫内教谕长老背后有家族,五经博士身后有家族,生员学丁身后有家族,可是,何曾见过夫子背后,立一门世家者?”
圣人,与三皇同尊,地位超凡。
圣人无情,不涉红尘,可是圣人家眷却并非如此。
若是圣人背后还有一个大家族,那皇权焉能放心?
也安稳不下啊……
听闻姜太虚之言,姜家众人彻底变了脸色,再一想,无不遍体生寒!
他们本是极聪慧之人,只是先前从未有过夫子出在世家者,所以无人往这方面想。
如今姜太虚这么一点,他们怎会反应不过来?
大长老姜越颤巍巍的站起身,声音中充满悲愤,看着姜太虚道:“子渊呐,你果真想大义灭亲,为了你的圣道,灭我千年姜家?!”
其他长老们也纷纷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来,审视着姜太虚。
面对这等压力,姜太虚的面色依旧未变,他垂着眼帘轻声道:“大长老,非我要灭姜家。当初,也非我要上夫子山,是你们亲自送我上山的。”
当年不过幼童的姜太虚,怎愿意离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紧紧藏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不止,却被姜枫、姜越等人强行抱开,他母亲不舍,还遭到训斥。
等姜太虚一步步在稷下学宫展露出非凡天资时,他娘亲也一天天因为思念儿子病倒,临终都未能再见姜太虚一面。
姜枫闻言,面色难看之极,沉声问道:“子渊,你记恨姜家?!”
姜太虚抬起眼帘,看着其父,摇头道:“并不曾,我只是想告诉父亲,我斩苟存孝等人,只是为了安社稷,与姜家无关。”
姜枫声音陡然高亢,厉声道:“与姜家无关?你真以为与姜家无关?!你安的又是哪门子社稷?”
姜太虚见其父如此,眉头微皱,道:“虽夫子出山,与秦、楚二圣议和,外患不再,但蒯家等数十近百家世家造成的动乱,已到了动摇社稷的地步。苟存孝等人不除,社稷焉能不动摇?”
姜枫震怒道:“我昨日与苟存孝商议到半夜,已经达成协议,不再追究他纵容蒯家之事,他将全力与我合作,剿灭蒯氏乱军,这才叫安社稷!!你这一出手,整个朝堂平衡都被打破,眼下谁还顾得上去剿灭蒯氏乱军?苟家、张家、赵家十二家原本是要出钱出人出军资,覆灭乱军,如今苟存孝一死,你指望他们还会出这些?!”
姜太虚丝毫不意外,道:“苟存孝等人一死,阻拦之力便消去,如此,姜家便可全力以赴剿灭世家乱军,岂不正好?”
姜枫险些吐血,怒道:“你说的轻巧,你知道不知道贼势已成,想要剿灭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单凭姜家一家,必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不可!”
姜太虚淡然道:“如此,岂不正好?”
的确正好,既立下大功,又自减大半实力,齐皇不再忌惮。
而且……
姜太虚不仅对苟家敢下杀手,连姜家都能毫不留情,其他世家焉敢再螳臂当车,拦他圣道?
关键是,这条路似乎是姜家眼前唯一可走之路……
想明白这些,大长老姜越老脸上满是惨笑,颤颤巍巍道:“老夫真是瞎了眼了,先前竟以为子渊你是迂腐心软之辈。今日才知道,老夫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姜枫则木然的看着姜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