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彬既然意在缓和冲突,自然不能像淮南王仪驾那样每日二三十里的缓行,所以在得到沈哲子同意后便稍作准备,待到天明时则即刻起行。
庾彬自然不可能孤身前往,不过沈哲子也仅仅只是安排了三十多名护卫人员,算是由始至终不打算由都督府出面接待淮南王。
一路疾行,庾彬昼夜兼程,途中相遇时,淮南王仪驾才刚刚渡过罗渎。
当得知都督府终于派人前来迎接,一众淮南王属官们可谓激动难耐,虽然内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高冷,但仍不乏年轻气盛者行出宿营地前往观望。毕竟一路行来积攒怨气实多,唯有当面嘲讽几句,才能出一口气,念头转为通达。
可是当他们行出见到庾彬一行模样时,不免傻了眼,又或者庾彬仅仅只是一个打前站的?
若果真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眼下庾彬虽然仅仅只是都督府一从事,但其父庾亮却曾高居执政之位,如果庾彬只是前哨一拨,可以想见后路迎接者将会是怎样规模,沈维周亲自出迎都有可能!
所以这些人暂时按捺住愤懑,站在营门前等待庾彬行近。他们对刁远可以轻慢,但是对庾彬却不敢失礼,待到庾彬行入营门,也都上前礼见准备稍作寒暄。
然而庾彬却懒得与这些人有什么亲密交流,事实上都督府从上到下对于淮南王如此庞大仪驾入镇都略感不满,这倒与政治立场无关,纯是不耐烦。
如今府内本就诸用告急,还要给淮南王仪驾上下提供用度,将近两千人的人吃马嚼,偏偏又郊游闲逛一般慢悠悠北上,简直就是添乱。
庾彬虽然请缨出面说和,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什么和气老好人,身为庾亮的儿子,皇太后的外甥,他自有底气不理会这些添乱之众感受如何。
因此他只是将马匹递给迎上来的刁远,甚至没在营门处停留,径直往淮南王所居厅室行去。沿途也有人行上见礼,也只是略作颔首回应。
“这庾道安,他、他怎能如此倨傲……”
不乏人被晾在沿途,心中不免更加激愤,要知道他们本就愤懑满怀,肯主动上前打招呼已经算是给了十足的面子,结果庾彬甚至不多看他们两眼便直接行过,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行途已是如此,来使又是……这沈大都督,可真是、可真是了不起得很啊!就连淮南王都……”
一众被忽视之人凑在一起,难免忿声连连,羞恼异常。但是过了罗渎后距离寿春已经极近,哪怕只是私下抱怨,他们也不敢发出什么过分言语,要知道这营中可还是有沈氏家兵随队呢。一时激愤之语,或就可能给自己招惹祸患。
“阿兄,竟然是你来迎驾?沈维周呢?他怎敢如此……”
将近淮南王宿处的时候,庾希迎面行来,见到庾彬阔行至此,连忙上前相迎。
“你住口罢!在公在私,维周都是你上官、悌长,谁给你胆量直呼名字?”
庾彬顿足,横眉望向庾希,彼此至亲,言语自然也就无需过分注意,皱眉低声道:“旁人执迷荒诞也就罢了,四郎你为何要加入这无谓之行?”
“阿兄这么说,莫非还是我错?不要说如今淮南已成王化治土,即便早年仍为胡虏所控,又岂能禁止时流出入?难道阿兄你也受于沈维周威迫,将此王土视作其人……”
“放肆!”
听到庾希如此反驳,庾彬脸上怒色更甚,还待要再说什么,却见他妻兄诸葛甝已经从厅内行出,便又凑到近前低声道:“淮南情势复杂,你长居都下哪能尽知!既然已经随行至此,那也罢了,切记谨言慎行,稍后入镇直来我处!”
庾希虽然不乏激愤,但终究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忤逆兄长,闻言后冷哼一声算作回应,继而便束手站在庾彬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庾彬则疾行两步,几丈外便抬起手臂拱手对诸葛甝见礼。
诸葛甝这会儿倒是喜怒不行于色,拉着庾彬的手略作寒暄,然后便将人引入厅中。此刻厅内淮南王司马岳端坐中央,近畔便是长史刘胤、袁耽、蔡系、何放等几名重要属官。其中袁耽并不属于淮南王的属官,他是以私人身份北上访友。
庾彬入房后,便与众人互作见礼,而后才步入席中。他之所以主动请缨来此,一则身为庾亮嫡长子,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但时人多少也要给个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与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亲谊,许多话也方便说出口。
比如诸葛甝是庾彬的妻兄,淮南王则是他表弟,何放又是他姑父何充的嗣子,更不必说庾希这个堂弟。细论起来,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也正因为这一点,厅中众人包括淮南王在内虽然都不忿于都督府态度,但一时间也都不好直接发难。
彼此一番寒暄之后,最后还是刘胤这个长者主动挑起话题来:“因知近来梁公府下事务杂多,不敢恶客叨扰,此前请堂下刁远敬告梁公,道安既然从寿春而来,不知可曾带来梁公意愿?”
听到刘胤主动言及于此,庾彬再次避席而起,面对淮南王施礼道:“既然长史言及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