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院的伦理审核委员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
审核委员们大部分都同意使用精氨酸加压素进行实验性治疗,但相关的程序却一个都免不了——倒不如说因为唐敏是未成年人,她的审核程序变得比正常情况还复杂。
除了委员会本身需要通过审核程序以外,这套程序还需要报备给上级卫健委甚至民政局进行备案。未成年人的身份很特殊——为了保护未成年人权益,原则上医疗机构是不允许对未成年人进行实验性治疗的。
实验性治疗本身就存在着“实验成功”和“实验失败”两种结果。而在一般情况下,患者多少都有一些确实有效的治疗方案。而实验性治疗的结果尚不明确,接受实验性治疗的患者可能会面临包括“治疗无效”甚至“治疗反而起到了负面作用”的风险。
这样的现状决定了患者本人需要承担相当一部分风险。没有精神问题的成年人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他可以分辨并且权衡自己所面临的风险和收益。但未成年人则在法律上被视为不具有行为能力或者具有部分行为能力的个人。他们需要通过监护人行使自己的权利。但……未成年人的监护人所代行出的选择,未必就是最合适的,至少未必是最符合被监护人权利的。
因为有这样的伦理风险,所以未成年人原则上并不应该接受实验性治疗。不过现实情况总要比规定的情况更加复杂一点。
特定到唐敏的情况上,在明确了诊断之后,接受孙立恩等人提出的实验性治疗方案就成了唐敏的唯一希望。
要么接受实验性治疗方案,然后看看结果怎么样;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敏死于无法扭转的间质细胞水肿。伦理委员会的专家们当然能够分得清楚这里面的区别——无论这个实验性治疗方案是否有效,对唐敏的负面影响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因此,唐敏接受实验性治疗方案的许可就很顺利的通过了伦理委员会。而为了尽快取得其他机构的许可并且开展治疗,四院还专门派出了几名院办的工作人员,全程蹲守在相关部门里,催促着他们尽快完成审核和备案。
而在四院相关部门推动完善流程的同时,综合诊断中心里的医生们也在紧张的开展演练。内科治疗一般都对医生们的治疗流程要求比较宽松——一瓶水挂完了再挂一瓶就是。但唐敏的疾病要求医生们必须把这种“宽松”变成精确的过程。这和内科平时的治疗过程截然不同,要习惯这种治疗方案……就需要相当长时间的训练和练习才行。
为了完成练习,孙立恩他们特意从学院里面借来了一个仿真假人。然后在小会议室的桌子上搭了个台子,和确定参与治疗的医生们一起穿着洗手服,开始进行仿真训练。
负责指挥和评价治疗的,是神外出身的徐有容和普外出身的王国南。这两位外科出身的医生对于手术治疗的全过程足够熟悉,用来指导孙立恩这些内科医生简直是绰绰有余。
演练已经进行了两天,但总体进行的成果仍然无法让徐有容和王国南满意。内科医生穿上洗手服之后,就是容易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从无菌操作习惯到团队配合,从治疗顺序到站位交换……徐有容这两天喊的嗓子都有些生疼,可演习进展却始终无法让她满意。
“孙立恩已经说了停止维持血糖了!”今天演习第四次卡在了高渗葡萄糖撤出的过程中。徐有容用接近咆哮的语气怒吼道,“停止维持血糖,拔针之后和袁平安交换位置……这很难么?!”
马永芳医生看起来有些狼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作为副主任医师,马医生平时对其他内分泌科的主治和住院医师们也会直言不讳的批评。但……被人批评,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有些新鲜且令人不适的事情。
“先休息一下吧。”孙立恩也察觉到了现场的这点气氛变化。他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口罩,随后走向了一旁的徐有容,“徐医生,咱俩聊聊。”
“我先声明,这事儿没得商量。”徐有容和孙立恩走到了门外无人的角落,然后她抢在孙立恩前面先说了话,“既然找我来指导演习,那就得按照我的标准来。”
孙立恩摘下了自己的手术帽,然后有些茫然的问道,“商量什么啊……?”他叫着徐有容出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要让小会议室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一点。
这是一台需要以外科手术标准要求的内科治疗方案。是一个小姑娘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而且,还是一台没有任何先例可供参考,单纯依靠科研结果和体外研究方案制定的治疗方案。
这整个治疗过程中,不可靠且不可预计的过程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个过程中,医生们能够尽量缩小不可靠内容的,有且仅有治疗过程而已。因此,孙立恩一点都不觉得徐有容可能要求的有些过分——如果不按照神外标准来进行训练,那训练可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有些担心治疗组里的氛围,并且担心继续这么搞下去,马永芳医生可能会扛不住而已。
虽然马永芳医生进展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年轻副高,而且还已经完成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