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川带着自己的学生和神外的医生,把ct室站了个满满当当。加上陈天养,两个二级教授一起皱着眉头,搞得监控室里的气氛严峻到让住院医师们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颅底出血,大概20毫升左右。”赵华主任叹了口气,“没什么值得进一步研究的内容,影响表现的很明显了。”
陈天养半天没说话,虽然不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但任何一个医生都知道,颅底出血有多危险。比颅底出血更惨的可能就是脑干出血了——颅底出血,至少还有上手术台搏一搏的机会,脑干出血基本不会有医生同意手术。就算术中病人活了下来,术后能醒过来的几率也不会比连续扔一百次硬币,每一回都正好立在地面上的几率更高。
“没什么可说的,准备手术吧。”柳平川活动了一下腿脚,他对周军道,“通知家属了么?”
“还没联系上。”周军叹了口气,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飞机是紧急备降在宁远的,患者家属现在人在首都,就算搭上最快的航班赶过来,可能也要三个小时以上。”
“找医务处要授权了么?”急诊中心遇到需要马上做手术,但是家属不在身边的案例不在少数。该怎么处理大家心里都有数,柳平川马上问道,“是不是还得和航空公司联系?”
“授权……这个就很麻烦了。”周军叹了口气,“航空公司那边刚才来了电话,说患者家属不同意我们做开颅手术,要求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柳平川的眉头皱出了好几层,“这样不行啊,这搞不好有脑疝,要出人命的。”
周军摇了摇头,“就算没有脑疝,不解决掉脑出血,神经系统引发的急性肺水肿也会要了他的命。”
患者的情况和周军最担心的方向完全吻合,这是一例npe(neurogenicpulmonaryedema神经源性肺水肿)。患者没有心肺肾等基础疾病,而在神经系统受到影响的情况下,出现了自发性的急性肺水肿。
虽然npe的具体机理仍未被完全搞清楚,但这个状况下,进行紧急开颅手术,去除血肿,并且移除骨瓣减压才是最有效的处理方法。
“患者家属表示明确反对,没办法。”周军又叹了口气,“转icu吧,既然不能手术治疗,那就只能期望脱水治疗能把他的颅内压先降下来。”
绝大部分的患者家属,在亲人遭受到意外的时候,会选择不计一切代价去抢救自己的亲人。比如那位杨建强的夫人,杨建强已经在icu里住了20多天,杨夫人仍然每天都会在icu外的家属休息区守上整整一天。除了每天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家洗漱换换衣服,其他的时间,杨夫人几乎一直守在icu的门口,寸步不离。不少重症医学科的护士医生都在劝她,至少别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但她仍然坚持着每天守在门口,仿佛这样就能让杨建强好的更快一点。
但是,也有一些家属会选择截然不同的方向。
经济原因是绝大部分家属拒绝医疗的主要原因。哪怕有医保覆盖,但对于极度贫困的家庭来说,哪怕治疗费可以接受,但家庭仍然无法承受一个可能落下严重残疾的成员。
死一个人,家人痛苦些日子,料理完后事之后就不会有其他额外支出。而落下严重残疾的家人,不光要持续花钱,还要其他家人照顾。对这些家庭来说,一个成员无法工作,就少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就拮据的生活可能根本无法继续下去。因病返贫,这种现象确实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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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养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贫困而放弃治疗的家属他也见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个伤者,可是坐着商务舱的乘客。一张商务舱的机票少说也要大几千块。能在旅途过程中选择商务舱的旅客的家属,怎么看也不像是经济上有困难的。更何况这种条件下,肯定是航空公司先出钱垫资救治旅客。随后再让承保的保险公司介入,航空公司转而向保险公司索赔之前已经垫付了的费用。
在这种情况下,家属并不该因为费用问题而拒绝治疗。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你就是陈教授了吧?”陈天养还在琢磨其中关节的时候,柳平川凑过来朝着他伸出了右手,“我是柳平川,四院的神外主任。你的事情,我听刘堂春说过了。”
“柳教授。”陈天养和柳平川握了握手,然后苦笑道“但愿他没怎么说我的坏话。”陈天养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患者家属拒绝治疗,我觉得可能有问题。”
柳平川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叹了口气道,“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行医数十年,柳平川也算是见过了各类人情冷暖。“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
陈天养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着重强调道,“在没有经济压力的情况下,家属直接拒绝了治疗。这不合常理。”
柳平川琢磨了一会,也有些困惑,“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觉得还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