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邈虽不以勇悍善斗著称,但也是转战南北的积年巨寇,久经战争杀伐,身手很是利落。更不消说他自知身当前敌,日常又总在外袍之下披挂铠甲,从无疏忽。但这一刀却快得让徐邈完全无法反应,其力过千钧之处,更斩透重甲如挥刀断水般,全无一丝阻碍!
白马垒中地位仅次于曹嶷的副将,眨眼成了两截。而曹嶷没有半点迟疑,拔刀纵声狂吼:“杀了他们!”
鲜红的血液冒着腾腾热气喷溅向半空,又洒落在曹嶷的面庞上,仿佛是泼油入火,激起了曹嶷的狂怒。赵鹿这厮,和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身为石勒麾下大将的他要向份属盟友的徐邈下手?是石勒蓄谋已久的火并?还是大河对岸晋军的计谋?这其中的内幕或许需要仔细研究,但贼寇们行事哪里有那么多顾忌?你既然动手,我便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在曹嶷想来,自己可是为了围杀晋军奸细做足了准备,如今杀几个石勒部下的马贼,又有何难?随着他的号令,顿时眼前刀光耀目。数十把长刀锵然出鞘,交错砍杀,瞬间切割戳刺敌人躯体,耳中更有惨叫和怒吼之声不绝于耳,与肌肉骨骼被破开的钝响交织在一处,几乎将大河浪潮的拍岸轰鸣都压过了。
这等短兵相接最是凶险,三五个呼吸的工夫,就有十数人尸横就地。曹嶷本人身为大将,又是以智谋用事的人物,自不会去参与这等肉搏。他已看出那赵鹿带来的都是以一抵十的精锐,刀光剑影之中倒下绝大多数都是自己部下。因此口中呼喝不断,挥刀在前连连舞动,看似是在作战,其实却脚步疾退,打算让开距离,只需得稍远处的弓弩手和骑队赶到,赵鹿这厮便是铁打铜浇,也要被碾成碎渣子了。
岂料这乱石滩头脚下没个根基,曹嶷退了没几步,不防踏在一个圆滑卵石上,立时一个趔趄倒地,后脑又不知磕到了什么,咚地一声闷响,直痛的眼前发黑。偏偏他与赵鹿等众的距离又实在太近了!还没等他挺腰起身,便不知挨了多少记乱拳,只觉周身上下无处不痛,简直连贴身铠甲都快被打得碎了。再要挣扎时,但觉脖颈一凉,被三五把长刀一齐架住。
不远处有人大喊:“都住手!住手!拿住曹嶷就行,莫要打死!”又有人大喊:“把这厮拉起来给那群贼看看!”
这喊声一出,兵刃交接之声便熄。随即便有人七手八脚地将曹嶷提起来,上下左右用粗麻绳胡乱捆了推到前头。
曹嶷能在强贼巨匪如云的王弥部下做到一方大将,战功和威望都不做第二人想,在治军用人方面确有才能,恩威并施的手段更非寻常土贼可比,因此虽然年初时被石勒调离王弥身边,追随他的部下却依旧忠心相随。此刻眼看曹嶷被挟持了,众多护卫骑士和原本埋伏着的箭手、骑兵一同涌上前来,却谁也不敢妄动。
原本是设下天罗地网准备围杀晋军渡河军马,怎么最后变成了这般?如此落差,实在叫人没法承受。曹嶷有心要呼唤部下们不要顾忌自己性命,一拥而上杀了赵鹿等人,却不知为何,怎也提不起这口气来发声,满腔怒气只在喉咙口咯咯作响,几乎要屏出一口血来。
再过得片刻,那赵鹿显是将最后几名抵抗的曹嶷部下亲兵料理了,这才转出到队列前方。
只见他左边站着的一人衣甲破碎、鼻青脸肿,乃是早就被自己认定为晋军奸细、还被赵鹿肆意踩踏的那名穆校尉;而右边站着的,竟然是曹嶷为了确定穆校尉的身份,特地从王弥身边邀来的那名马校尉!
到这时候,曹嶷如何还不明白眼前形势绝非贼寇内讧?他呼出一口气,将头深深低了下去,惨笑道:“原来……原来你们都是朝廷奸细……”
话音未落,嘴角便被人用刀背猛击一记,捣松了牙齿若干:“狗胆贼寇,怎么说话的!”
那穆校尉挥手止住部属继续殴打曹嶷:“我是幽州平北将军的部下穆岚,这位是赵鹿,那位是马邦德。我们几个前后费了老大精神欺骗曹将军,真是对不住了。”
曹嶷微微一怔:“赵鹿?”
穆岚笑道:“正是。这位赵鹿赵队主的姓名与石勒部下的那位巨寇一般无二,若非如此,也没法扮得如此惟妙惟肖。”
赵鹿憨憨一笑:“各种各样的贼寇我见得多了,总能学出个样子来。只是委屈了小穆呀。”适才他脚踩着穆岚与曹嶷对答的时候,举手投足都像煞了极凶悍的巨匪,可这时候看他,那周身煞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便是纯粹的一名老卒而已。
穆岚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淡淡道:“老伯别客气,都是为了将军的大事,吃点苦算什么。”
马邦德大力拍手,满脸感动神情:“两位都是幽州栋梁,忠直之士啊!在下真是感佩万分!”
这三人,一人憨厚,一人作理所当然状,一人满脸奸猾模样,凑在一起顿时令得曹嶷暴怒。他平时自诩思绪缜密、智略出众,就算此番被擒,先前那些安排也算的绝无破绽,可哪里想到晋军如此奸诈,派来的骗子一拨接一拨,自己饶是费尽心力,最后……最后竟然被这么个平平无奇的老兵给骗了!曹嶷怎么也按捺不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