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嗣到了刘桀府上,迎接他的不是刘桀本人,而是他的三子,刘光辉。
“光辉参见杨相国。”
“贤侄,何时回来的?”
杨道嗣颇感惊讶,刘光辉以参知政事兼任扬州刺史,没有朝廷的允许,他是不能随便回返丰京的,自己虽然告病在家,但吏部的相关事情,杨炳林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吏部最近的人员调动中,可没有刘光辉相关信息,他难道是私自返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刘光辉解释道:“奉父命返回。”
“你父亲呢?”
刘光辉脸色有些暗淡:“父亲病了,不能亲迎杨相国,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速速带我去见你父亲。”
杨道嗣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何是刘光辉出门迎接自己,而不是刘桀,毕竟两人不管是资历、辈份还是地位,都是不想上下,杨道嗣亲临刘府,刘桀没有任何道理不亲自出来相迎,原来是病了。
当见到刘桀的时候,杨道嗣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人还是刘桀?
“子启兄,月余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杨道嗣惊声出口,这才多久没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精神赫赫的当朝左相,竟是变成了这个模样,杨道嗣怎能不惊讶万分?
刘桀抬了下手,示意杨道嗣坐下,然后叹声说道:“杨相国不用这般惊讶,我去漠蒙草原之前,身体就已经有些不适,回返丰京之后,许多老毛病一起病发,想压都压不住了。”
杨道嗣点了点头,刘桀与自己同岁,严格上讲,月份上要大自己几个月,七十多岁的老人,历经数千里,去漠蒙那等天寒边荒之地,一番折腾,能活着回来,都是不容易。
刘桀轻笑道:“朝臣们都以为你我两人乃是装病,又有谁知道,我是真的重病在家?”
杨道嗣摇了摇头,苦笑道:“刘桀,你都这样子了,也不忘出言挖苦于我,看来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刘桀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杨道嗣,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掐断整个事件的源头,到了如今,恐怕你都是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此时此刻,两人话说的很开,以往,不管是杨道嗣还是刘桀,话语之间都很含蓄婉转,更不会直呼对方名讳。
杨道嗣沉默不语,半响,抬起头,看了站在刘桀身旁的刘光辉一眼,轻声问道:“看来你与皇上,早已经达成了协议。”
刘桀脸上有了一丝得意:“杨道嗣,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始终被你压着,这次能赢你一次,我纵死也是无憾了。”
杨道嗣沉声道:“刘桀,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刘桀说道:“杨道嗣,不是皇上想干什么,而是你们杨氏一党到底想干什么?”
杨道嗣沉默不语,自政事堂相国,礼部尚书洪质与礼部右侍郎王稿相续退仕之后,皇上原本的意思是让秦安明代替其职,杨道嗣与其政治势力,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但当杨炳林在其中撺掇一些大臣,为其上表赵智,希望由自己接替礼部右侍郎一职,却被否决之后,杨炳林不顾杨道嗣的劝说,串联杨氏一党的很多大臣,弹劾秦安明,对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更是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赵智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压下不理,让秦安明以参知政事与礼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而礼部尚书的职位,到了如今,竟是空闲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这件事情最终以赵智的妥协收场,杨道嗣乃至刘桀,几次面见赵智,试图化解淡化这次事件,但显然效果微弱,赵智已然对杨氏一党,乃至刘桀,其猜忌之心更甚。
赵智需要朝堂稳定,没有急着动手,那是因为陇右之战迫在眉睫,他需要杨道嗣与刘桀的配合,陇右之战最终完美收官,黄詬之事爆发,赵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有了动手的借口,意图重整朝堂各方势力。
刘桀最开始显然是想要劝说赵智,温和的处理黄詬之事,但显然被赵智拒绝,刘桀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告病、袖手旁观为条件,与赵智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协议,今日突然见到了刘光辉,杨道嗣已然明白过来,刘桀与赵智两人之间的协议,恐怕与刘光辉有很大的关联。
杨道嗣之所以继刘桀之后,也是同样告病在家,是他虽然看出来了赵智的一些意图,想要尽力化解,但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其在朝堂上的位置,更是有了一些尴尬,他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已经得不到杨氏一党的支持,这就比如赵智,年岁以高,太子之位的斗争越来越烈,许多大臣开始站队选择支持自己属目的皇子,杨氏一族,现如今也是如此,杨道嗣年近八十,还能活几年?族内,杨炳林现在呼声最高,得到了许多杨氏一党大臣们的全力支持,若是他与杨道嗣的观念以及处事手段相左,杨道嗣一旦强烈打压,必然会导致整个杨氏一党的分裂,国与家,杨道嗣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愿意看到,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许多事情,杨道嗣想的好,到了最后,却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