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里外,怀丰派。
薛休敛神而立,身旁拥簇得有十数位真婴修士,俱是这附近宗门的掌教、长老,因觉此等修道者皆出身微薄,薛休在他等面前便一向是神气万分,自矜身份的,像如今这般严阵以待,神貌恭谨的模样,倒是甚少见得。
众真婴目不斜视,也便只敢在暗中腹诽几句,他们事先已是有所听闻,晓得今日前来之人,虽与薛休同为太元弟子,但在那仙门之中所处的地位,却又大有不同。
也是如此,才叫薛休如临大敌般,早早便准备了起来。
众人在这怀丰派山门之前端站片刻,便见远处青空光华大放,漫天云霞左右排开,展出一片开阔澄空,当中有天马驾车,口衔玉锁,随后就是一座巨大铜屋渡空而来,上有宝玉金玲摇曳作响,雕梁画栋,精致绝伦。渡行之际,天马嘶鸣,附近游云亦化作奔腾马群,一时间仿佛有万马奔袭而来,气势非凡!
薛休抬眼一望,顿时艳羡不已,他晓得这天马行空御座,乃是太元六大族中,锦南萧氏的直系弟子所有,素日里此族弟子驾行此物飞遁空中,旁人便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外族弟子若想要享有此般尊荣,也得是那等受到萧氏招揽的真传弟子才可。他看似是有外化修为在身,但与真传弟子相较,却还差得远呢。
思虑间,天马已是拉着铜屋降下,先有四个挽着堆云髻的侍女行出,随后才见几个眉清目秀的道童把着拂尘,自那铜屋内向外分行两侧,除此以外,又有仆妇、侍从鱼贯而出,如此三四十人俱都恭敬相迎,方看得内里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眉头一挑,迈步行来。
这人观面相不过二十五六,眉宇间一片矜傲之色,今身着一袭紫金裘大氅,头戴珠玉宝石冠,便是打扮得艳丽,倒也不曾被衣冠所争去风姿。
二人相随而行,只听萧衮哼笑一声,并向薛休看去,开口道:“你可知陶敬本人算不得什么,他恩师陶从道,却与邢长老乃是旧友,不然这幽郧国,也不会得我派如此厚待。如今陶敬死了,陶从道自是不肯轻易罢休的,你若聪明些,便找了那妖尊的头颅献上去,不然被邢长老问责过来,哼哼,你自是知道后果的!”
说罢,又将眼神往薛休身后的一众真婴扫去,后者立时明会其意,微微偏头道:“此处无事,尔等可自行下去安排了。”
“这之后,你便将那人的形貌传布下去,叫海上同门一并跟着找寻,等找到了她,我自会设法除之,给那陶从道一个交代。”
薛休心念一转,顿就知晓了对方此举用意,只他回想起赵莼面貌时,却是一片混沌不清,隐约是记得,隐约又是忘记了,一时间竟不能描述出来。
薛休闻言,登时是僵立当场,额头上豆大一颗冷汗滑落下来,良久才敢言道:“师弟我一时贪心误事,如今已是晓得教训了,还望师兄指点迷津,救我一命,师弟愿将这些年来怀丰派诸宗的供奉,俱都拿来言谢师兄。”
然而他此番作为,却也不是仗义执言,实因萧衮自己手中,这百多年来都在祭炼一件上等法器,正是缺少那等在神魂之上有用的灵物,来启发法器之灵性。多年以前,他便在门中发布悬赏,重金求取此类宝物,因他身家丰厚,出手阔绰,不少太元弟子都为这事趋之若鹜,若说薛休不知,那却是不能够的。
两位外化尊者在前,其余人等自无不应之理,便都行礼退去,留了薛休一人将萧衮与其带来的诸多奴仆迎入怀丰派中。
薛休见了此人,当是愈加谦卑恭敬,连忙拱手作揖,笑脸相迎,道:“劳萧师兄大驾,师弟这厢有礼了。”
话是如此,待听闻妖尊已被旁人斩杀,萧衮心头自然万分不悦,想这薛休若能第一时间请了他过来,哪还会有今日这般麻烦。
萧衮垂眼将目光落至面前人身上,只淡淡点头,回了个稽首,便似笑非笑道:“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听闻那幽郧国的陶敬殒落在了此处,邢长老便让我过来瞧瞧,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然也不会陶敬事发,就立时飞书传信来告诉他三瞳妖尊一事。
“你那丁点东西,我自不稀罕,倒是三瞳妖尊的奇遇,我却是非要拿到手里不可。”萧衮皱了皱眉,声音冷峻,他思量片刻,便又将薛休唤上前来,指点道,“过两日,我会传书一封禀了邢长老,就说这陶敬之死,乃是受了那人与三瞳妖尊斗法时的波及,你虽有心问罪,却奈何那人法力高强,非你能敌。
请那陶敬过来的是怀丰派之人,故薛休也不晓得,这背后竟还有此些弯弯绕绕,萧衮口中的邢长老他也晓得,做事雷厉风行,一向不是个能容人的,陶从道若与之有旧,待问责到自己身上,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却要告诉萧师兄,实非师弟我不愿献上三瞳妖尊头颅,而是此妖早被旁人灭去,又要叫师弟我何处去寻那妖颅呢?”薛休眉头皱起,一派有苦难言、忧愁万分的模样。等见面前萧衮脸色一变,骤然显出几分阴沉后,他便又立时噤若寒蝉起来。
“哼,薛休,你贪图三瞳妖尊身上奇遇,宁愿从旁处请了修士过来,也不愿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