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终究还是被皇后请了下去,并且他已经得到了皇帝的旨意,可以动用西安府官府的药材,及周边各地所有的药材商,药材铺的东西,太医和医官,还有城内的大夫也都可以归他调配。
我明白,为了救轻寒,他也在做最大的努力。
等到常晴和药老的脚步声已经远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门外传来的滂沱大雨声,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声,我虽然知道这个房间是我的,但却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尤其看着他宽阔的肩膀,那种微微抽搐的颤迹,仿佛又什么看不见的,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上面。
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终于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陛下……”
叫了他之后,就觉得自己有点不知所谓了,毕竟,我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对他说什么,若说安慰——裴元灏,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安慰。
他的精神力量,也许未必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强大的,但我却知道,他是最难以击倒的人。
也许,作为帝王,这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本能。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而他,即使听到我的声音也没有动,只是气息比刚刚还更沉重许多,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沙哑的声音在滂沱大雨声中响起,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潮湿的意味。
“轻盈。”
“是。”
“朕——是个无情之人吗?”
“当然不是。”
我连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而听到我笃定的声音,他倒像是有些意外的,连肩膀都微微的抽动了一下,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朕还以为,朕在你眼里,最是个无情的人。”
“……”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说,朕说对了?”
“……”
“你刚刚的话,只是在骗朕?”
“……”
“那朕,是不是应该治你的欺君之罪?”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笑,但我却感觉到,裴元灏从来没有这样语无伦次,言不由衷的话语,但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他乱成一团麻的呼吸,似乎也能感觉到这一刻他的心绪有多沉痛,所以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立刻再去应答他,而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的说道:“陛下,我记得陛下曾经问过我,菩萨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呼吸又是一沉。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但从他的悸动中,我就知道,他也还记得。
半晌,他说道:“你说,是觉有情。”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其实,在我看来,陛下也是如此。”
“……”
这一回,他似乎是真的有些意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郑重的说道:“觉大道,爱众生。”
“……”
“陛下刚刚说,在我眼里,陛下一定是个无情的人。或许,在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上,的确——我曾经那样想过,也怨过陛下。”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正要说什么,但我又接着说道:“可是,在另一些时候,另一些事情上,我从来没有恨过陛下,甚至,不论如何,都会跟陛下站在一起。”
“……”
“从陛下南下扬州,设寒风宴,摆清水席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改变过。”
“……”
“若陛下初心不改,我也始终不变。”
他的目光闪烁得更厉害,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心跳如擂鼓一般,连我都能感觉到他内里的震颤,而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连真伪都不能一人,一时的看透,更何况有情无情,也不是由一个人来看,甚至不可能在人生一世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能看透。若陛下注定要做某些人眼里的无情人,那不如,就做好更多人眼中的——觉有情吧。”
……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而裴元灏,他紊乱的呼吸和擂鼓一般的心跳也慢慢的平静,缓和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我,眼中仿佛又多了一点光芒,在微微的闪烁着,原本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身体,这一刻似乎又得到了一点火星,而慢慢的吹开了一点炭红。
我看到他单薄的,抿成一线的唇慢慢的挑起一点,然后,他抬起手来,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脸颊。
我的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退。
可是,比我后退更快的,却是他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微微一闪,那只将要触碰到我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怔住了,没有动,而他的手在离我的脸颊不过分毫的距离,也没有动。
两个人仿佛有些僵持,他低头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然后慢慢的放下了那只手。
“……”
其实,我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知道现在以我的身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