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城楼子就是大潘口,”张献忠将单筒望远镜递给中队长,说道:“我在万历四十四年来过,不会错的。”
“北虏就在那边。”
张献忠又指向东北方向,说道:“万历四十四年我过来时,北虏的牧场要远在十几里开外,真正的草原地方他们才敢在那边放牧,就算这样,边军也会时刻压迫他们再远一些。这才隔了十年不到,居然就在口外放牧了吗?”
“哪有这么简单。”中队长道:“上头说这帮狗日的是来敲大明竹杠来了,要马市市赏。”
张献忠怒道:“朝廷不会给吧?北虏叫咱们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要是上头财力充足,一路打到插汉老巢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谁知道。”中队长道:“上头叫我们过来,还不就是过来就近观察。”
“原来如此。”张献忠道:“可千万不要叫咱老子看到朝廷给他们银子,要不然老子非气死不可。”
中队长道:“这银子也不能叫他们这么轻松拿了,咱们猎骑兵营摸过来干啥子的?咱们这一队人过来又是干啥子的?”
张献忠身形微微一震,他没想到中队长居然打的是这主意。
“硬打肯定打不过。”中队长摸着下巴道:“不过有机会不敢上,不配当和裕升的商团兵,不配领大人给的饷银和田亩分红。黄虎,你已经有一百多亩地,好好干,争取弄个大几百亩,上千亩地的分红,将来老了就享福了,日他娘的,老子就想学当初村上的地主,家里全是鼓鼓囊囊大奶子的丫鬟伺候着,每天捧着小茶壶听曲看戏,庄上人都得敬着,喊他老员外,他是狗屁的员外,老子将来未必不如他。黄虎,你敢和我干不?”
张献忠听的一阵心热,说道:“老子识字不成,怕是干不了军官,不过有军功有资历经验就能当军士长,将来必未就真的弄不到手几千亩地,未必当不了员外。队官,你到时下令便是了。”
中队长这时反而又道:“也要看准时机,功劳再大,不能和性命相比。”
听着这话,张献忠感觉安心多了。
……
“这便是十二万两白银,你们可以点验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军游击,也是蓟辽总督吴应时的督标中军,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将领,生的仪表堂堂,身形高大,除了武勇过人外,仪表和谈吐都很过的去,只有这样的人才够格当中军。
这个中军平常都是满脸的娇矜之气,身为总督的中军武官,哪怕是普通的文官也要对他客气一二,何况是普通的武将,在蓟镇这里,他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可是今日的差事叫他感觉难堪,羞耻,也有一些屈辱,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这个中军游击板着脸,一副很不高兴的神情。
蓟镇的一些将领也是有相同的感觉,所以大部份将领都没有过来,只有一些守备到千总级别的武官,带着相当多的亲兵家丁充当护卫,在他们出门这后,身后的巍峨关门再次紧闭,也就是说,万一生变,他们只能自寻生路,自求多福。
“上去检验!”
脑毛大很开心,不过他是尽量板着脸。
不能叫明国人看出来自己这边很在意这笔银子,这也是林丹汗在他来此之前的吩咐。
赫赫有名的插汉部,曾经多次犯边,经常攻入明国内地抢掠财富的狼群,怎么会沦落为跑到明国边境勒索的一群乞丐?
蒙古人的信条可是以武力直中取,而不是如眼下这样,敲诈明国人来送上银子。
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历史上林丹汗在敲诈了大明朝廷几十万两白银之后,还是在打败土默特部,占领土默川之后悍然从边境入侵,击败大同镇守备兵马,到处烧杀抢掠,杀死数万大同军民,围困大同府城,险险攻破城墙,如果不是皇太极一路追过来,这群恶狼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血腥之事来。
相比于右翼蒙古和大明之间数十年和平之后带来的变化,左翼蒙古仍然是一群恶狼,一群未被教训过的恶狼。
明军送过来的都是自京师发来的官银,银箱打开之后一阵银光灿然。
蒙古人嘻嘻哈哈的点起银子来,很多人面露傲慢之色,斜眼看着那些押运银子出来的明军将士。
明军上下神色也是不善,两边颇有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这差事我可熟。”一个蒙古汉子用不纯熟的汉话大声道:“在广宁时一次四万,一次十万,都是那蛮子巡抚王化贞给的,指望我们大汗替他们打女真人。你们不知道,那巴巴送上银子时的恭谨啊,就象儿子孝顺父亲一样。”
蒙古人说话其实不是很尖酸刻薄,可是在场明军都是感觉异常的难堪。
一个明军夜不收低声骂道:“狗日的北虏,咱们做这差事,真是羞死先人。”
夜不收身边一个把总听到了,喝斥道:“少说废话,若扰乱了军心,回去就斩你。就现在这样,回去也要将你插箭游营。”
明军的军法条例确实是十分严苛,肉刑十分普遍,稍微不慎就是斩刑,明军军官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