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汗青呆呆的看着赵百忍,过了一会才发现他的父皇双眼并没有盯着他,而是直视着前方列祖列宗的灵龛与牌位。
赵汗青心中更加愧疚自责,他叩首道:“孩儿无能,愧对列祖列宗!”
说罢他又要叩首下去,但赵百忍上前半步,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拦住。
赵百忍嘿的一声笑,道:“老三,你干得不错!”
赵汗青一愣,张口结舌的看着赵百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百忍道:“老三,你过来……”
赵百忍步伐缓慢的坐到了之前赵汗青抄写《孝经》的位置上去,他翻看了几页赵百忍抄写的孝经,只见上面字体刚正有力,几乎每个字每一行都整整齐齐,仿佛刀劈斧剁一般。
赵百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感叹,他道:“老三,你知道高武皇帝与太宗皇帝时期的两次神京之乱么?”
赵汗青又是一愣,随即他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旁边,道:“儿臣知道。”
赵百忍敲了敲小桌,道:“坐下吧,坐下说话。”
赵汗青小心翼翼的跪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坐姿礼仪简直无可挑剔。
赵百忍道:“高武皇帝与太宗皇帝做梦都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么?”
赵汗青心中一凛,用极为轻微的声音低声道:“儿臣……知道。”
赵百忍抬头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低声道:“大齐之危,不在外而在内;天下之患,不在手足,而在心腹也!”
赵百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乾!
赵汗青只看了一眼便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百忍,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赵百忍这个字的意思自然是在指:乾坤神教!
赵百忍感叹道:“朕自宣宗皇帝传位时,他从病榻上挣扎着爬起身来,然后像今日这样,拉着朕的手,带着朕看着这列祖列宗的灵位,他语重心长的告诉了朕这句话。”
赵汗青心中巨震,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位父亲,第一次真正了解这位皇帝一样!
这句话自然便是:大齐之危,不在外而在内;天下之患,不在手足,而在心腹也!
这个内是什么?这个心腹是什么?
自然便是乾坤神教!
皇权与教权的斗争横贯大齐五百年的历史,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想要向教权发起冲锋与进攻,想要战胜教权,将这些可怕的修行人收服进牢笼之中。
可是,九重天定下的铁律让皇权在这样的争斗中天然处于劣势:当官不修行,修行不当官!
皇室之人绝对不能参与修行!
违者天诛!
这是一道锁链,牢牢的锁住了皇室的膨胀与扩张。
赵百忍低声道:“当初九重天定下这等铁律,自然是为了制衡我们人间界的发展,让我们皇族与修士们内斗内耗。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赵百忍冷哼一声,眼中逐渐凝聚起愤怒仇恨的目光:“高武皇帝想要收回一部分的教权,想要让神教的人带头纳税服役,结果……高武皇帝次年暴毙而亡!死因至今依旧是一个悬案!太宗皇帝继位之后,他继承了高武皇帝的遗愿,也吸取了高武皇帝的经验教训。”
“可是,他还是小看了神教的欲望与野心!高武皇帝仅仅只是让改革大臣吴雨村收取神教下辖的一部分水田,便立刻引来无数的弹劾,最终只能是丢官回家养老,可次年,他也同样暴毙而亡!”
赵百忍目光沉沉的盯着赵汗青,道:“你觉得,这是神教做的么?”
赵汗青低头道:“凡事论心不论迹……”
是不是真的是神教做的,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摆在那里,皇室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是神教做的,那这就必定是神教做的,也只能是神教做的!
赵百忍点了点头,面露激赏之色,道:“在你小的时候,朕并不看好你,你方正不阿,有君子之风,若是做大臣,必定是一代名臣。可若是为皇帝为一国之君,那必是亡国之君!你可知为何?”
赵汗青心中巨颤,他老老实实的低声道:“为臣者,君子虽然可以欺之以方,但恪守本心坚守为臣之道,洁自身,清自神,所亏者不过身边四五人而已,而自身依旧可以名垂青史;但为国君者,若是不知变通,不晓妥协,那便刚则易折,可以欺之以方,所亏者乃天下亿万子民。”
赵百忍不停颔首道:“我儿果然是有长进了!这些年走南闯北,没有白跑啊!”
赵汗青这时候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赵百忍微笑道:“朕给你选了个好师傅,他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说罢,他重新又看向牌位,道:“宣宗皇帝将这大位交到朕的手上,也将列祖列宗的遗愿交到朕的手上!朕……努力过,尝试过,但……朕……最终还是怕了!”
赵百忍没有具体说其中的关节,可是赵汗青大约能够猜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