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王崎以惊世骇俗的言论逼走杜斌的理由,并不仅仅是考虑到毛梓淼。他真生的理由,却是根据前世知识的判断。
“今时的仙道与仙盟,本质上与古时的修仙界、门派联盟截然不同。”
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句话就是废话。
今法修法在废除“窃天地”修持而探寻“借天地”法度后,就成功摆脱了资源与灵气的困境。修士与天地共生共荣,修士数量越多、层次越高,天地反而越强。限制弟子数目的不再是物资数量而是师资数量,诸弟子也不必学古法修,自相残杀以夺取资源。
而今法“探究天地规律”的求道之路,则决定了在当今仙道人力资源最为宝贵。“人为本”的观念一旦出现,“和为贵”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了。以古法修的眼光看,当今仙道内部和平得有些不正常,今法修内部切磋基本上不会要人性命,仙盟律令更是禁止生死斗。“护安使”这种专门维护一方安宁的职位在古法修眼中更是纯粹有病。以散修之身登上万法门副门主的华若庚更是反常的存在。
八万年仙道史,出现过几大宗门单传隐世的隐修式仙道,出现过仙凡杂居的江湖化仙道,亦出现过统领整个神州大陆仙凡两道的修仙王朝。这些王朝通过聚敛一切资源供皇室以及满朝文武修炼,将仙路与仕途结合在一起。对于修仙王朝来说,稳定的社会秩序非常重要。因此也有不少人认为,仙盟制度与修仙王朝类似。
然而,王崎早就看穿了一切。
“现在的仙道,算个屁的政权化仙道啊!明明就是一个科学共同体好吗!”
“科学共同体”这个概念源自于地球,在九州并不存在相近的词汇。简单地说,科学共同体就是职业科学家集体,这个群体在长期的科学活动中形成了一致认同的话语体系和评价体系,称之为范式。能够接受这个范式、使用这个范式来描述自己研究成果的,就可以视为科学共同体的一员。
由于今法修两千年来的传道、讲道,类似于“天演论”“天序表”一类的基础性理论已经成为神州所有修士的共识。无法理解这些内容,就无法在任何今法心法上有所精进。而无法接受今法的“范式”、被这个共同体排斥在外的“民间科学家”,就是那些古法修了。
而仙盟,的确是神州的管理机构。但是,在作为管理机构之前,它首先是一个研究机构!
这里可不是那个科学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地球。在这里,探究天道的修士掌握着绝对的力量。而对天道的探究,是这些修士长生逍遥的基础,因此研究活动才是仙盟的第一要务!
古法修中,长袖善舞者或许能为自己谋求更多机会、得到更多资源。但是,在今时仙道,这种人未必吃得开。正所谓“天道恒常,不为圣存,不为魔亡。”所有今法修士所探求的“道”都是同一条“道”。有心求道之人不可能因为私交而否定另一人的成果。
对于王崎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延续了前世理想的象牙塔。而杜斌那副嘴脸,与王崎前世记忆力那些混迹于科研机构,不懂研究但善于钻营、外行指点内行的角色别无二致。这正是王崎所痛恨的。
这种人,有多远滚多远。
这就是王崎的态度。
打发走那杜宾犬之后,王崎继续翻看熊墨的实验企划。
真阐子道:“喂,小子,看起来还没完了?”
王崎撇嘴:“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的目光一直在最后的图示上流连好吗!”
王崎摩挲下巴:“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真阐子嗤笑:“少给自己找台阶下。”
王崎不理真阐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基础飞剑理论》这门流云宗的课,为什么要一个灵兽山修士来讲?”
真阐子不由得正视起王崎来:“你是认真的?发现什么了?”
“灵感。”王崎认真看着这几份实验计划与实验报告:“解决我功法问题的灵感。”
仙盟雷阳分坛正殿地下,有一面巨大的铜镜。
仙器,万仙真镜。仙盟全力投入的几个项目之一。万仙真镜的原型是“机老”图灵的本命法宝青铜仙娥。后万法门逍遥,“苍生国手”冯落衣为炼制一件辅助计算的法器,借助了青铜仙娥的设计,并融入无上算法,祭炼出一面新的镜子。这面法宝的性能引起仙盟的关注。后,仙盟投入了无数资源,并专门抽调了一批万法门、千机阁的修士,希望炼成一面可以供所有修士解决算学疑难的宝镜。
而万仙幻境,则是万法门“一法衍万法”的高级应用。万仙真镜上所篆刻的万法门算学之法全力运转开来,计算量足以模拟一方天地。在镜中构建一个以算学为根基的世界亦只是小菜一碟。
不过这倒本只是几个万法门、归一盟中低阶弟子鼓捣出来的“小菜”,经过许多年的发展,也有登上“正席”的资格了——至少在某些时候,逍遥大修也不得不借助它来解决一些麻烦。
陈景云带着邓稼轩与马橘礼,在幻境中的一条小径上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