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她身旁,墨发松系,喜袍半解,玉膛明润似玉,锁骨上烙着片花红,一夜过去,仍艳似朱砂,无声地诉着昨夜的风流事。
“嗯。”暮青的声音细不可闻,低头时耳根粉红可爱。
昨夜那一程历历在目,御马驰狂,马蹄声与玉铃声相奏,轩窗开合,春帐与墨发共舞。那样狂放的步惜欢她头一回得见,昨夜的他与昨夜的月色在她的梦里纠缠了一夜,南下这一路,她还是头一回夜里未被梦魇所扰。
此生她或许不能将那梦魇淡忘干净,但此后也不会再被它所扰。
她的心病好了,可他……他背上的抓伤只怕要些日子才能好吧?
“可口渴?”这时,男子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只茶盏递来了暮青眼前。
步惜欢把暮青扶了起来,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喝了盏茶。因不知她何时睡醒,这茶水每隔半柱香的时辰就有人来换,已不知换了几盏,只为她醒来喝时水温刚好。
茶水入喉甘甜,一尝就知添了蜂蜜,暮青喝罢,步惜欢扶着她躺下时小心翼翼的,生怕牵疼了她昨夜的伤处。
暮青埋首被中,声音闷闷地问:“你……可还疼?”
步惜欢也正想问,不想暮青抢了先,他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调笑道:“娘子赐的抓痕,为夫心悦领受,怎会觉得疼?”
“谁问你背上了?”暮青往锦被里一瞥,意有所指。
步惜欢意会,嘴角滑稽地抽了抽,笑容竟有些扭曲,“娘子,此话是否该为夫问?”
“为何?难道你未觉不适?”
“……”
“我验尸多年,你不说我也知晓。昨夜御马忽奔致使外力过猛,你不可能毫无不适之感。”
“娘子,你……”
“纵然你没那些个脏病内症,昨夜事出突然,想来也不太好受。”
“青青……”
“我听闻,古来储君在成婚前多会由宫中选出几名年龄稍长品貌端正的女子教导房帷之事,想来是怕皇子大婚时窘迫慌乱亦或身子不适之故吧?所以,你……”
“暮青!”步惜欢口念暮青之名,沉喝一声,咬牙切齿。
暮青住口,埋脸被中,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不必看她也知道他此刻必定是似笑非笑,眸波慑人,恨不能将她杖责三十以示惩戒。
如此才好,至少他是神采奕奕的,而不是小心翼翼,满眼的愧疚自责。
“娘子这是怪为夫没在洞房前临御别的女子?”步惜欢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惩戒暮青一番,却因担心她的身子而狠不下心肠,只把自己气得心肝肺都疼。
“我可没这么说。”暮青又把脸抬了起来,娇态褪去,唯剩认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醒来就可以滔滔不绝,说明我精神很好,身子无恙。”
堂堂帝王,胸怀可海纳百川,怎解读起她的话来心眼儿小成针尖儿似的?
只能说,男人有时真是……傻瓜似的。
步惜欢怔了怔,知道暮青在说瞎话。他刚刚扶她起身,她一身轿骨分明无力,哪来的精神很好?
但他依旧意外,依旧欢喜——为她的心思。
她一向迟钝,煞风景的话素日里可没少说,方才他直觉得她是老毛病又犯了,没想到她藏了这份心思。
关心则乱,这回真是他迟钝了。
而他的青青……会疼他了。
男子定定地望着锦被里的新婚发妻,江风从红罗帐旁吹进来,夏风忽如春风暖,吹得心湖百花开,“嗯,为夫看你也是精神甚好,既如此,命人来服侍娘子梳妆可好?人可都在外头等着给娘子磕头道喜呢。”
暮青闻言怔住,见步惜欢低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不待她接话,他便忽然掠出了马车。车门被袖风拂开又关上,车外金辉刺眼,暮青什么也没看见,只记得步惜欢没穿靴袜。昨夜靴袜放在江边,而此刻马车在中军大帐前,即便宫人捧着新袍新靴在外头候着,他冷不丁地掠出去,也来不及穿。
“……”这人赤着脚就出去了,如此慌忙不顾体统,莫非是……不好意思了?
暮青惊奇地盯着马车的门,回想起自己方才滔滔不绝的话,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
马车外,乌泱泱的一片人侯在远处。
喝斥声传出时,众人抬首齐刷刷地望向马车。
新婚燕尔理该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才是,怎就吵嘴了?南下这一路,都督缠绵病榻,陛下待都督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到,再说了,那封亲笔诏书刚下没几天,陛下怎就恼了?
章同忧心地盯着马车,奈何之后虽然听见车中有话音,却听不清说了何话。
也就片刻后,马车门忽开,一人长掠而出,发未簪冠,足未穿靴,大红衣袂迎风而舞,疏狂风华似龙惊云,一掠间拂开帐帘,人直入了中军大帐!
马车的门关上,内里春景未露,却传来一道女子的笑声,短促却叫人闻之恍惚。恍惚间发觉已有月余未见,朝夕相处三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