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步惜欢淡道,“这亲兵长可真不称职,不如朕派个人给你?”
“陛下若能派个三头六臂的自是好。”暮青总算知道月杀为何那般苛刻了,有个苛刻的主子,难怪养出苛刻的暗卫。
这奉县地贫人疏,县衙人手不足,圣驾到了城中,知县把多半人都安排去客来居了,这间客栈里凡是个人就去厨房里准备饭食了,这捕快还是她进了客栈后才来的。无人拴马,月杀只好自己去了,他也难料到呼延昊趁此机会过来,人无三头六臂,怎能苛责?
步惜欢瞧她一眼,见她替月杀说情,人又无事,便未再提此事。
越慈是刺月门的人,暮青不肯换他,即是与刺月门有些情分在。元修蹙眉,这才想起那日惊于她与圣上相识的事,倒忘了问她与刺月门主如何认识的了。
此事眼下不可问,元修便对呼延昊道:“狄王真是一顿也不肯缺。”
他身为西北军主帅,回京路上护驾而行,到了城中便先安顿圣驾,这一路行了五日,****如此。自出了关城,呼延昊****来寻暮青,客栈外本有他的亲兵队伍守着,但议和期间,他的亲兵们不便与胡人起冲突,便只能由着呼延昊。暮青为避嫌,这几日晚上都是在大堂用饭。他见她与呼延昊同桌用饭觉得扎眼,便也****陪着,后来圣上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也来同桌用膳,理由冠冕堂皇——君臣同乐。
一路才行了五日,四人同桌用膳便成了约定俗成之事。
呼延昊道:“本王对大兴的饭菜不感兴趣,只是想陪英睿将军罢了。”
此话颇含暧昧之意,步惜欢笑着瞧暮青一眼,暮青坐去桌边,留给还在楼上的呼延昊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冷然道:“抱歉,我对变态不感兴趣。”
步惜欢看一眼呼延昊黑如锅底的脸色,唇角一牵,摇头失笑,她的嘴向来毒,只要不是毒他,毒谁他都觉得甚欢喜。他径自入了座,元修恭敬行了个礼,也入了座,呼延昊从楼上下来,自坐去方桌空着的一席上。
那捕快被遗忘在楼梯口,他跪着不敢起身,只好战战兢兢道:“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只听一道声音传来,懒散入骨,漫不经心,“起吧,传膳。”
这声音与传闻中喜怒无常暴虐成性的帝王颇难联想到一起,那捕快却不敢偷窥帝颜,谢恩起身便哆嗦着腿脚传膳去了。
越州人喜食酱味,膳食摆了一桌,鸡鸭鱼鲜皆色泽红润油亮,客栈外大雪纷飞,大堂里烘着火炭,四人围桌而坐,人美菜美,唯气氛不美。
呼延昊就是那个破坏气氛的人,自身却浑不在意,解了腰间酒袋来仰头喝了口,道:“还是草原的酒好,中原的酒淡如马尿。”
他恶意一笑,步惜欢和元修却都充耳不闻,暮青也自顾吃饭不理他,呼延昊觉得无趣,这五****想尽办法与她说话,她总是态度冷淡疏离,他就没见过这般话少的女人。
想到此处,呼延昊心中忽动。
她也不是话少,只是遇见案子时才话多。
呼延昊一口烈酒喝下,忽然笑了,问暮青道:“对了,在地宫圆殿里,你到底如何知道出口是水门的?”
她说过八柱台石雕的故事,解开了暹兰古国消失之谜,揭开了五胡部族乃暹兰大帝后人的惊世之秘,却未曾说过凭何断定出口是水门的。
地宫机关,黄金神甲,那些属于暹兰大帝陵寝的经历不过两月有余便已随风,如同那千年古国的传说般变得久远而不真实。
但暮青记得清楚,只是不想理呼延昊。
她不想答,却看见步惜欢轻轻挑起的眉头。
地宫中事皆是月杀告知他的,出流沙、破机关、寻出路,那时听得他心惊,此时她好好地坐在面前,再听闻地宫中事想来会品出一番精彩来。
元修也放下碗筷看向暮青,当日圆殿中事,他也有些不明之处。
暮青看了两人一眼,道:“暹兰大帝观天象得知塔玛河水要干,他提前带领百姓迁徙避难,那时河水定然未干。暹兰古国在大漠深处,百姓一路迁徙,无水不成,他们定会沿着塔玛河寻找新的家园。后来他们来到了乌尔库勒草原,见到了桑卓神湖,发现了窟达暗河,这条暗河一定离塔玛河不远,暹兰大帝在桑卓神湖百里外建造陵寝,我猜塔玛河应该就在那里了。草原部族各有信仰的神灵,唯独桑卓神湖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可见草原人对水源的崇拜。大漠里更依赖水源,暹兰人对水的崇拜应该更甚,塔玛河是暹兰古国建国之本,对暹兰大帝意义非凡,他将陵寝建在塔玛河附近,应有永伴神河之意。圆殿的出路在水门,一因塔玛河水历经千年必已干涸,二因暹兰大帝建此地宫意为挑选继承者,入圆殿者大智大勇已具,尚缺一样,那便是继承他的意志。他的意志便是对神河水的崇拜,所以我猜出路一定在水门。”
一席话尽,四面无声。
呼延昊提着羊皮酒袋,酒袋口忘了塞上,烈酒醇香乍一闻冲鼻上脑,再一品醇厚悠长,余香回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