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你若是好官,百姓拥戴,民心思定,外头那些叛党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谁敢妄动干戈,不必兴兵讨逆,百姓之怒便可平叛!”
“……”一番话说得众州臣哑然失色。
这番话听着耳熟,极像曲肃之论,可即便是曲肃这般直臣也不敢说“民为贵,社稷次之”、“百姓之怒可平叛”这样的妄语吧?
“你可知这十万灾民之中有多少老弱妇孺,又有多少孩童的年纪如你的庶子一般?百姓敬你为一方父母,你怎忍心看他们流离失所,忍饥挨冻?”暮青又道。
刘振之子今日险些死于乱党刀下,许是这话触动了他,他竟有些哽咽,垂首拜道:“皇后娘娘训示的是,微臣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一方百姓。”
暮青道:“平身吧,现在还为时不晚。”
“是,谢娘娘。”刘振拿官袖拭了拭眼角才起了身。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为民着想,那依娘娘之见,重建村镇之事当如何决断?”曲肃强捺住激越之情开口问道。前车之鉴,皇后微服先到了淮阳,又命假皇后问政州官,乱党起事时又来得如此及时,此间种种,疑云重重,既然皇后想先顾全赈灾之事,何不趁机探探本朝这位闻名天下的英睿皇后是否有真才实学?毕竟假皇后已经叫他失望一回了,这回还是莫要抱太大期望的好。
却听暮青问道:“好一个依本宫之见!今日是本宫问政州臣,还是州臣问政本宫?你们为官,领着朝廷的俸禄,州政之事上想躲懒不成?三个月了,难道你们连一个应对之法也没商量出来,见凤驾南巡,就想行拿来之道,伸手跟朝廷要对策?”
曲肃道:“那倒不是,臣等商议出的对策有二,僚属之中各有附议者,争执难下,这才拖延了不少时日。原本刺史大人打算上书朝中恭请圣裁,可朝中也需商议,奏折一来一去需些时日,微臣也觉得拖久了伤民,理应早断。既然皇后娘娘在此,不妨先行裁夺。”
“奏来!”
“是!”曲肃一恭,奏道,“微臣主张以灾民为先,用重典震慑奸商,日后再思安抚之策。而吴长史主张效法高祖及仁宗时期的劝粜之制,劝有力之家无偿赈济灾民,给予爵赏。”
曲肃一边奏事一边瞥了眼被御林卫押在对面的吴长史。
刘振见暮青循着望了过去,担心她会因吴长史是叛臣而影响决断,于是补充道:“启奏皇后娘娘,因此前赈灾之时,臣等曾强逼商户卖米,故而微臣担忧再行重典会使商户人心惶惶。淮阳乃漕运要冲,自古多富商大贾,如有商户担忧再遇灾年,钱粮会被官府强征,日后恐会发生转移钱粮之事,如此必伤漕运,也伤税赋。而劝粜之令虽可救急,但也恐商户得爵赏之后,州政难以监管,积弊深远。事关漕运与吏治大事,臣等不敢独断,故而争执不下,这才想上书朝中,恭请圣裁。”
刘振奏罢,州臣们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又到了恭请凤裁的时候了。
刚才在假皇后面前恭请裁夺,结果惹恼了曲狂人,把何家小姐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真皇后到了,不知会如何裁夺?
该不是……又要思量几日吧?
明知此事两难,三思而行实乃常理,但此时此刻,没人盼着皇后会说思量几日——曲狂人已被这话惹恼过一回了,要是听见真皇后还这么说,他一定还敢怒骂凤驾,而且,兴许会骂得更狠。
“本宫昨日的确听说了曲别驾强逼商户卖米的事,朝廷已然拨下了赈灾粮,为何还要强逼商户卖米?”就在一干州臣既盼着听听皇后之见,又担心皇后被骂之时,暮青开了口。只是谁也没想到,她没有二选一,反而问起了此前逼商户卖米的缘由。
刘振怕曲肃回话太过激进惹怒凤驾,于是替他回道:“启禀皇后娘娘,此前林党私取两仓钱粮赡军,又猖狂私贩仓粮,致使两仓亏空。而今淮州大灾,别驾逼富户将存粮低价卖给官府,一来是为补两仓的亏空,二来是为防富户囤积居奇,抬高米价。以眼下赈灾的形势来看,朝廷下拨的赈灾粮用完之后,这些收补回来的仓粮的确能顶一段日子。”
“所以,你们把朝廷拨下的银子拿去收粮了,却因价钱太低而惹怒了商户,商户们想挽回损失,便在重建村镇的事情上盘剥仓司,你们不缺粮了,却又缺起了银子。”
“……正是。”刘振汗颜。
“起初你们只想存粮,却没想到粮食到手了,建村却不顺利了。眼看着迁延日久,消耗日重,你们处心积虑存下的仓粮不仅就要存不住了,连银子都没了,所以你们就急了?”
“……微臣惭愧!”刘振擦了擦额汗。
其余州臣也纷纷垂首,大气也不敢喘,心中直道——皇后可真犀利!
“你们想了两个法子,一是镇压商户,继续盘剥商户的财产,二是许给商户好处,叫商户自愿帮助官府灾后重建。一州大小官吏这么多人,灾年只知在商户身上动心思,除了问商户要钱要粮、要工要料,你们的心思就不会往别处动动了?”
“这……微臣愚钝!”刘振一脸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