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他心境的缘故,那便他自个儿想法子吧!若叫她日后每每验死验伤前都顾念着他高不高兴,便是他拘着她了。
若因他之故,她验伤不全,查案有失,她必自责。天下无冤乃她一生所求,此四字他一生中已没有,愿帮她守着。
“去吧。”一盏冷茶喝尽,步惜欢已神态如常,眸光如春日午后的湖,和暖无波。
暮青看着,转身面向床榻上的元睿,看了眼元睿的前身,道:“验!”
一字铿锵,步惜欢抬眸,微怔——她没脱元睿的外裤。
元修也怔住,既不打算脱,为何方才要与圣上争论对峙?
“伤者右膝有局部隆起,触之微硬,乃皮下出血引起的血肿。”暮青触了触元睿的膝。验尸验伤是她的工作,看验全面是她的工作要求,不可儿戏,不可松怠。
她并非争论,只是坚守,也并非对峙,只是想看步惜欢的决定。
仵作是她的职业,工作时她会摒除个人情感,他是否信任她以及是否愿意尊重她的工作,是他们合适与否的关键。
若他愿意信任且尊重她,那她也不会吝啬付出与回应。
以她的习惯,验伤前她便会让伤者全部呈现在面前。但今日他在屋内,她可以考虑他身在此处的感受,改变她的习惯,先验其他部位,最后再验令他尴尬不喜之处,这是她愿意为他做的。
“把上身的银针取了,来两个人把他翻过来,我要看看后面。”看过元睿的双腿后,暮青道。
吴老将针取了,两名御医来将元睿翻了过来。
人一翻过来,暮青便先看了元睿右腿弯处,拿手一按,道声:“果然。”
她又按向元睿的手臂,他的右臂被毒虫咬伤,溃烂颇深,左臂却还完好,暮青按了按他的前臂、掌心,又察看了他的手肘。看罢之后她看也没看元睿的背部,对那两名御医道:“翻过来!”
两名御医依言行事,退下后见暮青掰开元睿的嘴看了看唇舌,而后一刀割断了他的裤带,道:“再翻过来!”
元修眉头猛地一跳,道:“你……”
“闭嘴!”暮青头也没抬,利落地拉下了元睿的长裤,以两指在他青紫的皮肤上按压了几下,又利落地将长裤拉上了,整个验伤过程不过眨眼工夫,迅速果决。
步惜欢低头喝茶,元修尚在被吼住的怔愣中,暮青已验伤完毕了。
“已经明白了。”她道。
步惜欢自冷茶中抬眸,暮青却未明说验伤结论,只对元修道:“那日陪睿公子下地宫的将领是谁?把此人找来,再给我间屋子。”
“陪元睿的人?你说青州将领吴正?”元修问。
“青州将领?”暮青回来刚一日,只推测元睿来西北带了人来,却不知是青州的人。
“你怀疑吴正暗害我大哥?”元修沉声问。
“是不是,审了才知道,大将军只派人去请,说有事过府一问便是。”
“好!”元修点点头,负手便往屋外去,屋里的亲兵被他派出去查地宫中其他兵将中毒之事了,屋外无人,他得现去寻人办事。
暮青却又将他唤住,“大将军派人传话时与吴正说,要他把那日随睿公子入地宫的兵都带来,此话一定要传到。”
她特意嘱咐此事,元修便知话里有深意,面色不觉又沉了几分,转身出了门去。
吴正来时只带了三个青州兵,元修在正厅见了吴正,一番寒暄,吴正道:“大将军有何话问,问便是了,末将定知无不言。”
元修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道:“今日并非我要见吴将军,而是英睿将军有些事想问问将军。”
“英睿将军?”吴正眼神微变,随即笑问,“可是西北新军的那位周姓少年?圣上前些日子敕封的那位五品中郎将?”
“正是。”
“那不知英睿将军有何事要问?”
“吴将军在西北这些日子,想必听闻过英睿从军路上之事。她乃仵作出身,擅验死验伤,我对大哥中毒之事有些不明之处,今早让英睿验了验伤,是她请吴将军过府一叙的。我想,她应是想问问那日地宫中的事。”元修态度和善。
吴正并未露出不快的神色,反倒很善解人意地应了,“原来如此,睿公子乃大将军之兄,遭此大难实乃末将护卫不周,大将军问问也是理所应当。那不知英睿将军身在何处?”
元修有些意外,深望了吴正一眼,道:“她在后厅中等候,若吴将军不介意,先陪我在厅中喝盏茶吧,让你带来的人先去见见英睿。”
先见吴正带来的人是暮青的意思。
“大将军既如此说,末将自然从命。”吴正微诧,笑着应了。
元修给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便带着三名青州兵去了后厅。
大将军府后厅面阔三间,门只开了半扇。
天近晌午,秋日高悬,厅中坐一少年将军,雪袍银冠,清光冽,衬那眉眼三分清冷英气。
一名青州兵被带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