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向那几双激动的眼睛,“目的地有了,何时出发?”
黎明时分,一行人才出发。
鲁大乔装成一名归乡的员外,暮青扮成他的小厮,韩其初扮成账房先生,老熊、章同和月杀扮成家丁,六人换了身百姓衣衫,出军营时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一道巨大的黄岩后。
鲁大已在车里等,韩其初是账房先生,自可与他同乘一车,暮青是小厮,按理该在车外,章同对她道:“你和其初都去车上,老熊驾车,我和越慈在外头就够了。”
暮青挑了挑眉,不说话,只跳去马车一侧坐了,没有进车内的打算。她是小厮,小厮和员外同乘一车,路上若遇上马匪劫道儿,必露马脚。
章同皱眉,望暮青背影,晨阳刚从地平线上冒了个尖儿,那金辉便将西北广袤的黄土路映得天地一色。她一身素布青衫,在这天地风沙里,背影如江南岸上一抹翠色,清卓不可言,入得目中来,便再难消下心头。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那肩线,柔得一抹弯月似的,哪是男子能有?
他知道,那平平无奇的眉眼定非她原本的容颜,天底下何等容颜的女子能行她所行之事?
他也知道,那周二蛋之名定非她本名,哪有女子叫这等名字?她女扮男装从军已够惊世骇俗,怎么忍心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儿?
章同望着暮青的背影,不由有些发怔。月杀看着他发怔的眼神,再循着望向暮青,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时,马车里传来鲁大不耐烦的声音,“谁他娘的要跟老子同乘一车,赶紧进来!”
韩其初赶忙打了帘子,蹬了踏脚便要上车,动作却忽然一顿,望着马车内,怔住。暮青发觉他停了上车的动作,转过头来,一眼望见车内鲁大,也怔了。
只见马车里,一松褐锦袍的男子大咧咧坐着,眉似刀,目如铁,鼻梁下巴都似被刀锋削过,铁骨铮铮的男儿气,竟有三分英俊。
鲁大被瞧得恼,不自在地把脸转向车帘,躁怒道:“瞧啥瞧!老子不就是把胡子刮了?娘的,老子在西北太出名了也不好,那群兔崽子都见过老子,不把胡子刮了,认出老子来咋办?”
“将军刮了胡子,还真不难看!”老熊笑道,原先蓄着络腮胡,将军总看起来邋邋遢遢的,这胡子一刮干净,倒显出几分英气来。
“滚!”鲁大怒骂,“这脸胡子跟了老子多年,回头老子一定烧了那些马匪寨子!”
老熊哈哈大笑,鲁将军出了名的爱他的络腮胡,还曾经唆使大将军也蓄起来,说那有男儿气,如今胡迫不得已刮了,那些马匪怕是要倒霉了。
韩其初也笑了笑,这才上了马车。
外头,老熊驾着马车,暮青坐在马车一侧,章同看着她身旁的空位,正犹豫着坐去她身旁还是坐去对面时,听见月杀道:“这边!”
月杀已坐去暮青对面,冷着脸挪了个空位给章同,章同看了眼他,脸色有些难看。这人不是他们伍的,但属同一陌,湖边演练那晚是他手底下的兵,当时没注意此人,直到他自荐当诱饵去引呼延昊。他似乎跟这小子没仇,他这张冷脸是为何?瞧他不顺眼?
若平日,章同定去与暮青同坐,不与这讨厌的小子挨着,但……
章同瞧了眼暮青的背影,终是转头,一跃上了马车,与月杀挤在了一处。
背对着她,他望前方巨大的黄砂岩,想男女授受不亲,既知她身份,终是再难将她当男儿待。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向着,上俞村。
上俞村离新军扎营地有五百里,一路驰去,路经马匪寨时,只见延绵高踞的黄砂岩将西北荒原切割成道道蜿蜒的黄沙路,一些寨子的瞭望哨就建在黄砂岩上,一眼望尽荒原,一辆马车独行在路上,不可能不被瞧见。
但,一路都没有劫道儿的。
能雇得起马车的百姓都是有些家财的,马匪遇见马车行路,不可能不劫。鲁大乔装成归乡的员外,本想着路上若遇打劫,正好能确定哪个寨子里有人,未曾想途中竟一人都未瞧见,那些瞭望哨里,风沙漫漫,过时刮着哨音,悠远,如作古之城。
空寨?
六人心头都有些古怪感,一路行了三日,所经七寨,竟都无人劫道,就这么在第三日傍晚到了上俞村口。
六人乘的马车未敢用军马,找了匹普通的马,脚力不成,五百里路行了三日,到了上俞村时已是傍晚。马车停在村头,见黄土砌成的矮墙绕了半村,墙身道道风痕,塌了几处,村子里约莫有两三百户人家,大多黄土房子,唯一家加了青瓦,围了院墙,瞧着有数间房,想来应是村长的家了。
村中其余人家屋少,要借宿自是去村长家。
傍晚正是饭时,家家户户飘着炊烟,有百姓从家中出来抱柴火,瞧见进村的马车,目光一梭,便飞快地进了屋。一路见了几户人家都是如此,暮青坐在马车外,捕捉到那几户百姓的神色,深思不语。
到了村长家门口,老熊去敲门,他是西北汉子,说的是此地方言,借宿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