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伤在腰上,女子腰身与男子自有不同,但齐贺只是查看伤在何处,暮青还不怕他瞧出来。当时受伤,她涂药膏时故意将衣衫破处往伤口上盖了盖,如今药膏、血和衣衫全都粘在了一处,血糊糊一片,哪里还能瞧得出肌肤颜色?他只不要碰她的腰身,便摸不出什么来。
哪知齐贺竟真的伸手,往她腰身上按来。
章同眉头一跳,暮青蹙眉,嘴上嘶里一声,闪身躲开。
这一躲,齐贺指尖擦着她的衣衫而过,皱眉道:“怕疼?杀马匪时怎不见你怕疼?这血都把衣衫粘上了,动得狠了皮肉都能扯下来,杀匪时你倒能忍得住疼!”
章同皱眉瞧向暮青,她伤得如此重?
暮青眉头都没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疼一点儿总比暴露身份要好。
“可有热水?”齐贺转头问旁边院中的村民。
那五十多名村中汉子正聚在村路旁的几间院子里,方才情势逆转得太快,众人还懵着,听有西北军的兵问话,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有、有!”
说完奔去灶房,生火,烧水。
其余村民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喉咙咕嘟一声,怯怯望着元修,人人都听见了西北军喊他大将军,人人都在猜他是不是元修,但没人敢问。
元修,西北军主帅,元家嫡子,太皇太后的亲侄儿,身份之贵乃当朝士族子弟之首。他少年成名,十五岁取戎王首级,十八岁建立西北军,二十岁任西北军大将军。身在边关,护西北百姓十年,百姓对他爱戴如狂,却终不敢逾越身份的高墙。
却见男子郑重看过他们的脸,抱拳一揖,道:“元修在此,谢诸位护我军中将士!”
皓月当空,红袍银甲的男子卸下那一身光华,夜风拂起他的战袍,一送千里,似叫人忽见那关外大漠烈烈自由之风,心头忽生畅快意气。
村中汉子们连连摆手,不敢当这一谢,许多人垂首,面含愧色。却不由自主想起那童谣——铁马嘶,银枪舞,大漠横戈震胡虏。辕门兴,金甲荡,十年戍边英雄郎。
战神!今夜得见,此生不负。
村中百姓渐渐兴奋起来,不多时便有呼声起。听见村中汉子们的呼声,家家户户开门出来,脚下伏尸一地也挡不住心头的欢欣鼓舞。
这时,忽有一精兵挤过人群,来到元修身边,附耳低声报了一句。
元修忽然转头,那星河般的眉宇微微蹙起。
暮青心头正放不下那些马匪弓手之事,见有人来报便瞧了过去,百姓的欢呼声掩了那军报,她的神色却忽然一沉,道:“我去看看!”
她的声音也掩在欢呼声里,却逃不过元修的耳力,他闻言望来,眸中有异色。
暮青道:“我看得懂唇语。”
一句话,叫男子眸底忽起亮色,暮青拨开人群便走了出去。
待她出了人群,身后欢呼声渐停下来,有马蹄声跟来,元修带着十来名精骑驰来,鲁大、老熊、章同和韩其初都跟在后头,齐贺恼怒地喊:“你们还治不治伤了?”
没人理他,刚才有军报,下俞村发现百名马匪弓手,但——人都死了,且头颅都被人斩了去!
元修驰来暮青身边,低头道:“我去瞧瞧,你们都别跟着,先治伤!”
暮青抬头,脚步未停,“不行,那些人死了应该有一阵儿了,露天的现场,耽搁越久,一些蛛丝马迹就越难寻到。”
月色照着少年的眼,清冷坚定。马上是大兴战神,她的目光却半分不让。
不能让,留下来就得治伤,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元修微怔,鲁大道:“叫这小子去吧,这小子查案忒有一手!”
“那给他匹马!”元修对后头道,一名精兵跃下马来,欲牵给暮青。
暮青看也没看,只往前走,“不会骑马。”
新军一路行军,她所行之事军报中一一在列,忽听她不会骑马,元修都怔了片刻,“那上马来吧,带你过去!”
男子手伸过来,月色照着他的掌心,有些厚茧,略显粗糙,半分也瞧不出是士族贵胄子弟的手。
暮青瞥了一眼,无动于衷,坚定地往前走,“大将军饶了我吧,身上有伤,经不起骑马颠簸。”
元修手微顿,边关男儿大多不拘小节,对这些事,心到底是粗些。
鲁大哈哈一笑,“大将军,别跟这小子计较,他就这副德行!脾气没齐贺那小子臭,但也不那么好相处。”
元修闻言跃马下来,道:“那好,那就一起走过去吧。”
这话倒叫暮青瞧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不像士族子弟,没一点儿架子。有马不骑,愿陪着手下的兵一起步行的将帅,难怪西北军如此归心。
元修下了马来,后头的骑兵也都跟着下马,一行人牵马而行,去了下俞村。
下俞村里,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灯烛未点,月色照着,寂静犹如死村。村前道路上,一派森然景象,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百余无头尸,身上穿着马匪的衣服,手上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