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暮青不太喜欢这名字,总觉得是某人的恶趣味,但她却朝那匹马走了过去。
那马本在湖边饮水,感觉有人靠近,远远的便抬头喷了下响鼻,警告。
暮青没理会,人没走到便开口说道:“你在我的大营里,喝着我的湖水,吃着我的湖草,还要警告我,世间还有这等道理?真是什么样的人看上什么样的马,人的脸皮厚,马的脸皮也厚。”
暮青在野马王三尺外停了下来,她记得当初步惜欢在石关城马场里与它初次说话,也是隔了三尺。她不懂驯马,也不想驯服卿卿,只想找人说说话,军营里只有月杀和章同知道她是女儿身,章同有差事在办,而月杀不是聊天的好对象。
自从爹死了,家没了,她从江南到西北,又从西北到盛京,如今又到了城外军营,总有漂泊无依之感,而卿卿从关外到大兴腹地,离开了生它养它的草原,离开了它的野马群,孤孤零零的追随着认定的人,总觉得她与它的境遇有些像。
暮青就地坐了下来,望着湖心道:“他没来,你若想见他,还得等些日子。”
不知卿卿是懂了她的话,还是感觉出她没有恶意,它并未离开,只踢了踢湖边的冻土。
“他身居高位,无法随心所欲,想出城就出城,你又不愿意随他进宫被人饲养,那就只能等了……或许他说的对,我们真有些像。”暮青淡道,转头看去,见马已低头吃草去了,只是打了个响鼻,似乎对此话颇为不屑。
暮青低头,浅浅一笑,“我来水师大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这天下间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马专心吃草,不理她。
“听说,骁骑营的人前些日子想套住你?”暮青随手从身边捏了颗石子儿把玩。
马的响鼻声更响,似乎更加不屑。
暮青将那石子儿往湖心一掷,转身就走,“过些日子,我请你去一起揍他们。”
话音落时,她已上了小坡,走远了。
坡上几个东大营的兵探头探脑,见暮青走来,忙站直了身子,“都督!”
“嗯。”暮青过而不停,只淡淡应了声就走了。
那几个兵却望望她的背影,再望望湖边野马王的身影,脸上皆露出惊奇的神色。那野马王跑来营中有些日子了,军中喂的草料再肥美它也不吃,驯马官想破了脑袋也接近不了它,那马成精了似的,甚是高傲!可都督方才竟能跟那马在湖边坐上一会儿,真乃奇事一桩!
但今日军中的奇事可不只这一桩。
听说,章都尉派他那营的兵到后山伐木,又派人到沙场上挖泥潭,那泥潭老大了,挖了好几个,四周还有水渠,不知要干啥,刚刚又听说有人在填沙袋,一营的人这一下午忙得热火朝天,很多人都去沙场上瞧热闹,打听要干啥,可一营的人也不知道。现如今整座水师大营都传遍了,大家伙儿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暮青没回中军大帐,而是直接去了沙场督工,监察泥潭的工事,直到夜里才回大帐。
三更天时,章同来报,一切都办妥了,他麾下有两千五百人,一起办差自然有这效率,暮青让他带人回营歇息,自己也睡下了,只待明日。
水师大营中军大帐里的烛火熄了时,都督府里的灯火还亮着。
暮青走后,都督府里只剩杨氏一家看着门儿,杨氏虽知暮青刚走,不会回来,但府门前依旧挂着灯笼,一夜不熄。
后园阁楼里没点灯,屋里却有人。
明月照花枝,枝影映窗台,一人立在窗前,容颜如明月,声凉似夜风。
“说。”
“是!”
那人人影颀长,一人跪在人影里,道:“禀主子,姑娘昨夜火烧水师四路军侯大帐,今早沙场立威,一顿军杖,罚了五百来人。”
“军杖?”
“是!”禀事之人答得铿锵,语带兴奋,“您是没瞧见,沙场上五百来人去衣受杖,那屁股,一片一片,雪白雪白,点将台上一瞧,蔚为壮观!”
窗前男子闻言半晌无声,月光洒来,落在男子抚在窗台的手上,清俊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白。
“然后?”半晌,步惜欢的声音才传来,依旧凉似夜风。
“然后姑娘给水师全军放了大假,为期一个月,私自操练者以触犯军规论处!”
嗯?
听闻此言,步惜欢眸底才有了些笑意,她行事惯来不循常理,火烧军侯大帐已是一场好戏,看来还有好戏可看。
“随后,属下跟着姑娘去了中军大帐,姑娘问您可好。”
可好?
她不是昨儿才走?
步惜欢望着窗上枝影,眸光渐亮,皎似明月,笑意渐浓,瞧着有些舒心,连声音都暖了些,“接着说。”
“哦,接着姑娘就不高兴了。”
“嗯?”步惜欢转身,眸中暖意散尽,寒凉入骨,“何人惹她了?”
“主子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