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隆安帝陡然听闻此言,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一惊,下意识的去怀疑今日事是否有算计在其中。
不过想到林如海手中的青隼已经上交绣衣卫,且中车府在林府也安插了人手,太医院的太医始终未撤离……
再加上戴权亲自过目过夭折的婴孩,所以当不会为假。
排除阴谋后,他脸色仍旧阴沉。
当一个天子心生愧疚,无法面对一个臣子时,那绝不会是甚么好事……
好在……
戴权又道:“皇上,林如海醒来后知道了林府之事后,强撑着写下一张信笺,让送出去给宁国公,随后又陷入昏迷,太医急救多时也没醒来,感觉像是不大好了……”
“纸笺?甚么纸笺?”
隆安帝神情渐渐凌厉,问道。
戴权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信笺,道:“林府的人刚出城就被拦了下来,奴婢让人取回来了。”
“唉……”
听闻此言,打隆安帝立储之后就一直闭口沉默的尹后,终是忍不住叹息了声。
隆安帝眸光一凝,看向尹后问道:“皇后觉得不妥?”
尹后看了戴权一眼后,对隆安帝道:“哪怕是掉包也好,或是寻机会看了就是,怎就将人拦下来取了信回来?将来如何交代……林府又没被圈起来,是功臣非罪臣,这办的都是甚么事呐……”
戴权闻言面色一僵,忙跪地磕头请罪道:“奴才罪该万死,都是奴才担忧会出大乱子,才昏了头……”
隆安帝没多话,打开信笺后,就见纸面上字迹虚浮无力,笔画弯曲的写了两行字: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绝不可鲁莽乱为,社稷为重……
最后一个“重”字,已经潦草虚无的快看不出来,甚至只写了一半。
但隆安帝面色舒缓了下来,他相信这是林如海所书,也是林如海的心声。
除了当**宫外,林如海绝对算得上当世最纯正的儒臣。
身为儒臣,有这种信仰认知,不是很正常的事?
再者,隆安帝认为这也是因为林如海愧疚当**宫,存下了忏悔之心。
如此,才对。
且有了这封林如海的绝笔信,再加上李暄为太子,总能叫贾蔷,和军机处暂且安分下来了罢?
念及此,隆安帝看向戴权的目光锋利起来,怒声呵斥道:“哪个叫你拦下林府之人的?此事你好生去解决。因此事惹出乱事来,朕摘了你的狗头!”
戴权唯唯诺诺应下后,出去想法子安顿。
戴权离去后,隆安帝这才将目光又看向尹后,凝视稍许后闭上了眼,问道:“皇后,朕立李暄为太子,皇后为何一言不发?”
尹后闻言苦笑道:“皇上,臣妾总觉着,有些不真实……”
“如何不真实?朕金口玉言,岂能为假?”
隆安帝淡淡说道。
尹后憔悴的脸上看着有些迷茫,缓缓道:“臣妾曾以为,皇上会立李景为太子。所以,臣妾从来对他要求极严,尤其教他要和睦手足,断不可让骨肉夺嫡之惨事发生于天家。后来,臣妾以为皇上会立李晓或者李时为太子。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五儿。五儿他……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啊。便是皇上疼他,可是,朝野内外,哪个当他是太子?臣妾觉着……”
“皇后觉着甚么啊?”
隆安帝抬起眼帘,看向尹后问道。
尹后神情多艰难,道:“臣妾还是觉得,即便,即便四皇儿非臣妾所出,却比五儿,更适合立太子。”
隆安帝目光凝起,看着尹后道:“皇后难道没听韩彬等说,李暄要比李时更好?李时何其愚蠢,当着韩彬等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朕真是,瞎了眼了。”
尹后很怀疑,隆安帝到底是说他看错了李时,还是……
不过也好理解,君权、相权,原本就是在博弈。
尤其是到了今天,旧党死的死,废的废,荆朝云死后,再无一人能制衡新党。
隆安帝康健时倒也罢,可眼下,隆安帝就算再心生不满,也不可能清洗军机处。
立李暄为皇储,可谓先死而后生之策。
只要给隆安帝三年,时势或许就会大大不同。
毕竟,韩彬亲口所言,其任期只有两年半,不到三年。
林如海必然熬不过今年,韩琮虽刚烈,权势也高,但其御史大夫之位,注定是得罪的人多,培植的羽翼少。
新政大行天下,国力昌盛,天子威望隆高,到那时,换太子岂不是一言而决之?
李暄一身的毛病,随便选出两样来就足矣。
而天子唯一顾忌的,不是两年后就要致仕的韩彬之流,而是尹后,和李暄的铁杆盟友,亲似兄弟的贾蔷。
此二人一个有大义,一个有钱有权如今更有了兵。
所以,隆安帝要确保在他驾崩前,将此二人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