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轰的一声炸开,闪电划过阴云。
暗红的血字沿着囚衣布片密密麻麻,映入陆良生眸底。
“.……当初听到良生怒砸金銮殿,为师其实寝食难安,非为我安危所想,而为良生所遭遇之不公而痛心,良生又有什么感受?
回头有时想起往昔,为师将你带入仕途,这一路过来,难以分清是好还是坏,贺凉州捏天而迎雷劫,为师早已猜到,良生为生民奔波不惜性命,好不容易挣扎出一条出路,希望朝堂有所作为……
……可倒头来,被一句变戏法嘲弄,我为皇帝所做所言感到心痛,也为这陈朝万千生命感到心痛,也为我徒遭遇不平而愤慨,老夫便站在庙堂之上,狠狠啐他一口,骂上一句‘狗皇帝’”
垂在腿侧的笔尖墨汁一滴一滴坠到地上,捏着斑驳血迹的布片,陆良生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轰——
雨点哗的落下来,打在庙檐、远方的树林全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周围,蛤蟆道人、孙迎仙沉默的陪着书生,飘出庙门的红怜站在檐下望去那道捏着书信的身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
雨线落在头顶滑去一侧,落在脚边,陆良生咬紧牙齿,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含有了水渍。
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恩师……”
目光落在布片上,暗红的字一个一个继续看下去。
“为天下生民之路并不容易,为师蹉跎一辈子,大半纠缠在朝堂之上,没能像良生那般亲身奔走,为百姓做实事,牢中这几日,有时候想起来,不免觉得好笑,闵尚书一次过来探我,问为师为何要那般做,知不知道会死之类的,后来我回答他,死在这京城里,就是要告诉所有我辈儒者,为百姓争不公、为万千生民立命、为后继者开拓前路!”
“良生收到这封信时,为师可能已经不在了,不要为我难过,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自己该走的路,并不轻松,但为师找到了,也一直在这条路上前行,良生当勤勉,早日寻到自己心中的道,一定要走出来……”
蓑衣持笔的书生站在那里,手中一松,血迹斑斑的囚衣落去雨水里。
“道……”陆良生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一切,好半响,缓缓抬起脚,迈开一步,摇晃着走去院墙。
蛤蟆踩着地上积水,过去将地上的囚衣捧起,看去后面的内容,阖目叹了口气。
“……短暂的人生当中,会有很多路选择,但能走只有一条,踏过去了,就不能后退,眼下良生也该坚持,或许你是修道中人,选择更加多一些,可同样的,你要走的路就更加漫长。”
“信就写到这里,也是为师最后的教导,原本还想多写一些,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若往后良生归来,还帮我收敛尸骨,葬在栖霞山,那里的风景一直让为师难以忘怀。”
最后落字:骅书。
哗哗——
大雨冲刷院墙,站在那边的书生,握着狼毫,垂下脸,肩膀都在雨中微微抖动。
“道。”他又轻念了一句。
呵。
“呵呵……”
沉闷低笑挤出唇间,陆良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笑,笔尖缓缓抬起,双唇抖动,那笑声沙哑难听,还在不断扩散。
“呵呵…...哈哈哈……”
轰隆!!
雷声滚过寺顶上方,伴随笑声猖獗,震的人耳膜嗡嗡直响。
“哈哈哈……哈哈……”
仿佛野兽嘶吼,手臂挥洒,扫开降下的雨帘,狼毫落去院墙猛的游走画开,接着未画完的佛陀,青墨随手臂疯狂勾勒,绘出阴沉佛眼,轮廓渐成。
“哈哈!!”
一笔落下横挥,青白电光照亮天地间,佛像露出狰狞。
……
商雍南郊,马队雨幕中狂奔,溅起一道道泥水,拐过前方弯角,一行十余人下马,拱卫杨坚、杨素跑去凉亭。
杨素挥袖施术,先除去兄长衣袍上的雨渍,笑道:
“大雨下不久,族兄莫要着急,先等一阵,待弟施法,告知陆良生我们已经来了。”
“无妨,为兄正好欣赏一番雨景。”
轰——
陡然一道雷声响起,就像在人耳边炸开一般,惊的正要施法的杨素,手都抖了一下,连忙按下法力,抬头望去亭外。
“这雷有些奇怪……”
下一刻,一阵大风夹杂雨点拂过前方的树林,雷声接踵而至,一道道闪电从阴云密集降下,电光火石般照亮视野。
“.…..雷…..雷劫。”杨素骇然望着这一幕,失口喊了出来,“兄长,不可出凉亭,有高人在应雷劫。”
闻言,杨坚转过头。
电光闪烁,一颗大树轰的炸成两段,雨中燃起大火。
……..
风雨摇曳,山林一片片摇动倾伏。
老驴跑出大殿嘶鸣,一条闪电划过从它眸底划过,正中院墙一颗歪脖老树,溅起火光,枝桠拖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