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阴暗潮湿,许多声音在暗处哭喊,燃烧的火把明暗摇晃,最靠里面的那间牢房,有着压抑的沉默,捏碎了的酒杯自青年手里化为星点消散,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双唇微微发抖。
幻出的石桌凭空又出现一杯,陆良生将茶杯推过去:“当年你师父中我一剑,那般伤势必死无疑,化为尸妖多半是他心中执念太深,跑来长安大肆屠杀,将城中上万百姓感染为尸鬼,我身为朝廷国师,不能坐视不理,灭他乃职责所在,可惜交手后才发现,你师父非寻常尸妖,而是被妖星附身,道行大涨,不得不让此地城隍羁他魂魄受审,送去阴府受审。”
杯口茶香袅绕,蒙蒙热气迷幻般在陈靖眼前升腾扭曲,紧握的双手压在膝上,动了一下,嚅动双唇,挤出声音。
“我师父为复故国,一直都很深......可他不该有这样的下场.....他心其实不坏......”
愣愣出神的眼睛缓缓抬起,青年深吸了口气,挤出一点笑容。
“其实,当年先生收我为徒,就没有今日这般......若当年我父皇没有当朝说出那番话.....呵呵呵.....真是印了那句‘命运无常’着实难料。”
陆良生没有接这句,面容温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像是陷入回忆的陈靖,轻声开口说起其他。
“这次你来长安,抢夺轩辕剑,是为了杀杨广?”
这番话的语气没有太多的语调起伏,就像与人寻常说着闲话,那边陈靖抿着嘴唇,也不回答,只是点了下头。
“师父死了,故国也不在了?身为曾经的皇帝?总是要为他们做些事。”
“做些事?杀了皇帝好让天下大乱?”
陆良生脸上的温和好像渐渐剥离,茶杯轻轻的放下?“......站在你角度?为陈国、陈辅报仇没有错,但你曾身为皇帝?眼界不该跟那些江湖人一样才对,何况江湖中人里都还有为国为民?若让你逞一时痛快?杀了皇帝,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又重复三百多年黑暗时日?一己私仇?无数百姓为此罹难,等你泄恨之后,再看眼前,心里可会愧疚?”
对面,陈靖张口就要说话?陆良生摆了摆手,继续道:“你会愧疚?可那时,愧疚可挽回那些将来?或即将死去的人的性命?本国师不是在劝你,也不想劝说你?只是告诉我的偏重?天下九州不能乱?就这么简单。”
陈靖慢慢闭上嘴,将原本心里还要反驳的话吞回肚里,是啊,陆先生并非劝自己放下仇恨,而是告诉我,他站的位置。
呵呵.....那我永远也报不了仇了。
牢里安静了一阵,陆良生看着他低下头,语气放缓,记忆里还有一个与青年一起的妇人,不由轻声问道:“你来长安报仇,你母亲可知晓?”
“我娘......”陈靖呢喃半声,看着桌上袅绕热气的茶杯,摇了摇头。
“我娘她......去年已经走了。”
这个‘走’字的含义,陆良生明白是什么意思,以那个女人见识,应该会劝阻自己儿子出来报仇。
想起当初当年妇人抱着还小的陈靖,被曹守仁护着躲避追杀,在岩洞里的相遇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孩童长大成人,却沦为阶下囚,坐在对面,曹守仁犯上作乱被砍下了首级挂在旗杆,当初化名何静秋的张丽华,都一一不在了。
唉~
幽暗的监牢里,陆良生靠去椅背,心情有些复杂,若有若无的叹出一息,外面长长牢房过道上,一名宫中侍卫衣着的身影从外面进来,飞快寻到这边,在宇文化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一旁的宇文拓见他脸色变幻,微微蹙眉。
“出了何事?”
“二叔。”
宇文化及将侍卫打发走,靠近过去,压低了嗓音:“陛下遣人传来的消息,外面有人造反了,这还是距离长安最近的一处......”
听完汇报,宇文拓不做声色转过身,大步走进面前的监牢,陆良生目光偏转过来时,他上前附耳说了刚才的事。
那一瞬间,坐在对面的陈靖,看见向来温和的陆先生变得冷漠,宇文拓自然也感受到了,开口说了句:“师父。”
陆良生抬了抬手,让他不用说下去,起身的刹那,周围的桌椅消散化去,脸上没有一丝神色,举步走去牢门。
“陆先生!”陈靖拖着铁链追上两步,拱手道:“靖自知犯事,不敢奢望宽恕,还请陆先生出去后,若是碰到一个叫小雪的白头发姑娘,还请告诉她,不要等我。”
前方身影停了停,陆良生点下头,缓下的脚步加快,负着双手走过监牢过道一盏盏火把范围,身形时明时暗。
“派人先回去皇宫告知陛下,本国师马上就到宫里。”
一路出了府衙大牢,吩咐的话语声里,坐进马车,车夫抽响鞭子,吆喝两声,车辕缓缓滚动,压着石砖街道驶向皇城,跟着出来的宇文拓、宇文化及也知事情,翻身上马,招呼等候的皇城步卒跟上马车。
抵达宫门时,那边已有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