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河等人自然从城南“望淮门”进城,城门口有一些壮班民壮在看守。
这些壮班个个穿着箭袖青衣,外罩红布号衣,腰裹红丝带,头戴圆顶巾,帽檐插着羽毛,别着铁尺腰刀,和胖皂隶刘可第的打扮差不多。
三班衙役,壮班民壮负责看守城门、衙门、仓库,押解犯人、护送粮饷、巡行地方,每州县有百之数。
这些人多是狐假虎威,没什么战斗力,民间又称他们为“狐班”,意思这些人只会依仗官威,真打起仗来,是指望不上的。
甚至成为民间祸害,比如押解犯人时沿路抢劫,兼职土匪。
此时这些人也是懒洋洋靠着晒太阳,吃着零嘴闲聊,那班头更是靠着城门闭目养神。
他们有负责城池安危,盘查行人奸细的责任,然稍稍衣着光鲜一点的人,他们就不敢阻拦。
收税那边也有税课局负责,担担货车进城时,有税吏专门查看税引,所以这些民壮唯一作用,可能就是阻止难民进城,或者对一些小民吹胡子瞪眼睛,看个机会敲诈一两个人。
邳州城内有指挥使、千户,不过军民同城的情况下,城门一般是由民壮负责,城内虽有军户旗军,其实不见得比这些人更好。
杨河等人策马过去时,他们看了几眼就不以为意,甚至对几骑明显携带的武器装备也视若无睹,一是杨河等人一看就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是汉人政权一般都默认民间可拥有五兵,弓、箭、刀、盾、短矛,都可持有,特别这乱世之中,携带武器防身,再寻常不过。
此时北方人家基本能找出一两张弓来,刀盾就更多了。
不过长兵不可收藏,劲弩不可收藏,甲胄更是严禁,依大明律,私藏甲三领或弩五张,就可判绞刑了。
不过杨河等人过去,牵马的胖皂隶刘可第还是被这些壮班衙役认出来,纷纷招呼:“是刘胖子啊……”
“刘三郎,怎么逃班了?小心你家的头震怒啊。”
“刘爷,难得一见,晚上辐辏街喝酒啊。”
“刘三郎,怎么成牵马的了?”
胖皂隶刘可第也熟练的与这些民壮招呼,他自豪的道:“什么牵马不牵马的,知道这是谁吗?大败焦山匪的新安庄杨相公。”
立时这些壮班民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个靠着城门闭目养神的班头也是肃然看来。
杨河扫了几眼这些人,暗暗摇头,他说道:“老韩,赏几位差爷银子。”
韩大侠应了一声,每个民壮赏了一两银子,那个班头赏了二两,众民壮的神情更为亲热。
胖皂隶刘可第打听道:“齐班头,可看到邓三爷与四爷了?”
齐班头淡淡道:“不清楚,可能辐辏街那边玩耍吧。”
升官发财四兄弟,邓升是新安巡检司巡检,邓官是新安递运所大使,邓发是壮班的衙役,邓财是皂班的衙役,只是二人虽是额役,更似挂名,天天鬼混不上班。
只不过二人大哥是巡检,二哥是大使,后台极硬,他们上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管他们的事。
齐班头所说的辐辏街算是邳州城的红灯区,青楼茶馆众多,很多不良人士常年在那边瞎混。
……
经过这个小插曲,杨河等人进城,邳州城南北水陆要会,通衢之地,商民辐辏,特别泇运河开后,尽避黄河之险,更是迅速繁华起来,南来北往的商货在这边周转。
北方的山果、木材、药材、皮张、杂粮、棉花、油、麻等南下,南方的竹木、瓷器、丝绸、茶叶、稻米、纸张、棉布北上,经由二河集散辐射,邳州当可称商旅所萃之地。
这边街市也很多,光光专门的市行,就有布市、米市、板木市、竹竿市、杂货市、瓷器市、铁器市、毡货市、竹篾市、席市、猪市、果市、菜市等等。
走进城内后,就见商贾迤逦,百货聚集,热闹非凡,似乎当日杨河自宿州境起的逃难惨况,只是梦幻一场。
这也是南北孔道,交通要地的结果,泇运河开后,繁华了邳州,衰败了徐州。
不过城内不是没有阴暗,道路残破,沟渠壅塞,垃圾积水众多,显然官府无钱修葺。
又穷苦之人极多,个个衣衫褴褛,乞丐难民更随处可见,很多人无处居所,就那样一堆堆挤在屋檐之下,显然官府的赈恤救济能力严重不足,这些露宿街头的人,这种寒冬天气,怕迟早要冻饿而死。
一路过去,处处是衣着光鲜的商贾富豪,处处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百姓,可谓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河深深一叹,邳州情形,就是整个大明的缩影啊。
这样下去,安可不出大问题?
胖皂隶刘可第要带杨河到邳州城最好的客栈去歇息,不过杨河打算先去看看城内的打铁师傅。
似乎铁铺多在郁家巷一片,这边也离铁器市不远。
一行人策马过去,在各类或宽或窄的街巷转来转去,就到了一条不宽的街巷,颜色有些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