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是狂风呼啸。
耳畔,是宗平川嘶吼。
心里,是伍六一狂笑。
萧辰想说,他已经抛下过一次战友,不想再抛下第二次。可是宗平川说,你抛不下我,你就抛下了三连崛起的机会。
生活中总是问题叠着问题。
摆在萧辰面前的问题,是曾经掷地有声的誓言和一个团队的期待激烈冲突中必须做出选择。宗平川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萧辰,他想萧辰能够舍下自己。
如果这是战场,如果抛下自己就能够带领连队获取胜利,宗平川希望自己可以选择主动牺牲。
可,这只是一场急行军。
可是,它又不仅仅是一场急行军。
“我知道,钢七连出来的人,不抛弃,咳咳,不放弃。但是,但是,你的面前,有一个连队需要你。你没有抛弃我,到终点,回来接我。”
“我穿着棉衣,身后有保障车,这里也不是长津湖,温度没到零下三四十。军队是一个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地方,如果你还看不透这一点,你怎么当这个连长。”
“冲,冲,向前冲,别看我。”
宗平川气喘吁吁,但他倔强而固执地说完这些话,尽管喉咙疼的厉害。
他的右手一直指着远方,那个他非常明确的终点的地方。
萧辰看着宗平川,忽然扭头跑到身后缓慢行进的越野车前敲敲前窗。汽车兵想要打下车窗,但外侧结冰后似乎变得很艰难,索性打开车门:
“连长。”
“跟着指导员,一公里给他一碗姜汤,必要时候,让他靠在车头前保证温度。”
萧辰没有提让宗平川上车的事,那样对这位已经坚持到最后的老兵来说,是最大的不尊重。
这位年轻的汽车兵此时眼泪花都在打转。来到部队两年了,他今天才发现这个一直非常温和的指导员居然骨子里是如此的倔强和坚韧。
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第一时间等着上车。
“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鼻子很酸。他想下车陪着指导员一起走过最后这段路,可是没有姜汤保证热量的话,指导员很可能半路就要倒在地上。
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只能听萧辰的,吊在宗平川身后,尽可能保证这位首长的安全。
“一小时内,如果你看不到我,我就不配当这个连长。老兵,加油。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两个人的口号被风不知道送到了哪里?但萧辰的身影如同兔子一般迅速地向前跳跃。一个小时,需要一个来回,至少九公里的路程——还是在宗平川当前的体能可以支撑他一个小时走三公里的前提下。
萧辰只想尽快跑到终点,然后尽快返回。一小时,只不过是一个承诺的底线罢了。人如果只依靠底线活着,何时才能够看到高处的风景。
而三连的未来,在更高的地方。
奔跑,快速奔跑,逆着风雪,在苍茫的荒原上宛如一只为了生存不停跳跃的兔子。最后的梯队眨眼就在眼前,当他们相互搀扶着,相互安慰着,相互激励着,向最后的目标缓慢挪动的时候,萧辰的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个,是连长?”
一名年轻的战士吞了口冰凉的吐沫,有些不敢相信地询问。
“没错,是连长。”
“可他跑那么快干什么?指导员呢?”
“不知道,不要问,跟上他。”
那道擦肩而过的身影继续向前冲刺,宛如一道光芒,将疲惫不堪的三连吸引向了还看不到的终点。每个人都在疑问,但每个人都开始追逐。
二十分钟后,萧辰赶上了第一梯队。
甘小宁兀自坚持着当排头兵,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全都在靠意志支撑。师侦营到底也是精锐侦查部队,钢七连都不算最冒尖的他如何能够一直领先下去。
脚下的每一步,甘小宁都在计算路程。
他迫切地希望走一步少一步,下一步就能少到终点。但也就心里想想,想要看到终点,还得越过眼前这道山头。
“旗给我。”
耳边传来了萧辰的声音,甘小宁以为是幻听。他一直望着前路,想要带着队伍走出一条平坦且便捷的道路来。望的久了,脖子也硬了,想要回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甘小宁笑了笑。
萧辰带着指导员,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差不多黏在旗杆上的手被另一双手紧紧握住。萧辰的身影出现在他眼角余光里,而他被冻硬了的手也终于感觉到了一阵阵温暖。
“老萧,不,代连长,旗杆太冷,手被冻上去了。一时半会拿不下来。”
甘小宁艰难地扭头,也只是看到了萧辰的侧脸。
但他也看到,萧辰的眼睛里此时冒着火,一种烧不到人,却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