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小院里睡得最安稳的人,阳焱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听到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起身拉开门,果然是绿莺这丫头候在外面。
她面色憔悴,双眼通红,大约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而且很有可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
“小姐早安!”小丫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提着茶壶走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奴婢估摸着你差不多该醒了。”
她一边摆弄着屋内的东西,一边脆生生地道:“小姐先喝点温水润润嗓子,奴婢去打水来侍候你洗漱,正好锅里的细米粥也快好了,呆会喝点养养胃。”
少女生怕触及主子的伤心事,一张小嘴叭啦叭啦的就没有停歇过,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努力将气氛营造得热热闹闹的。
感念她的用心,阳焱丝毫没嫌她吵,浅笑着洗漱一番用了早餐,又按习惯在小院子里绕着圈锻炼身体,小丫头仍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死人都该被吵醒了,索玉轩主仆两人终于躺不下去了,一脸倦容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早呀姑爷!”绿莺夸张地掩着嘴,“抱歉啊!奴婢看你昨晚‘用功’到三更半夜,以为你不会这么早起床,就没有准备你的早餐,姑爷不会责怪奴婢吧!”
她嘴上说得像是在认错,眉眼间却尽是挑衅,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口不对心。
索玉轩自然明白这个小丫头是在为主子新婚之夜被独自抛下而打抱不平,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道:“不怪你,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夫人服伺好。”
“那奴婢先放过姑爷了,姑爷真是宽宠大量!”绿莺虚虚地福了福身,不等他叫起便径自站直了身,脆生生地道,“奴婢还有些事项需请示姑爷。”
“小姐身体向来羸弱,大夫交待过要精心细养着,每天燕窝补品是从没有断过的,敢问姑爷奴婢该向哪位支取银两购买?”
小丫头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一旁的阳焱无声浅笑,外人只道他是丞相府的小姐,自该千娇万宠地疼着,实际上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府里没有短他的吃喝,但也仅仅保住他不饿死,每年有几身衣服不至于冻着,就连吃药的钱都是姨娘杨氏缩衣节食省下的月钱,哪里可能给他买什么昂贵的补品?
不过这些都是相府后院的事情,索玉轩小时候虽然在国公府生活过,但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然不知道不受宠的庶女生活有多艰难。
听绿莺这么一说便信以为真,心里记起了仇恨,可她还需要阳焱相府小姐的身份接近祁宣,暂时还不敢苛待他。
她只得道:“相爷既然将爱女托付于我,我自该照顾好烟儿,只可惜家里清贫,恐怕会委屈了夫人。”
她说话时不停地拿眼睛去看阳焱,期待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解围,令他失望的是阳焱只低垂着头,仿佛看不到她的窘境似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咬牙掏出个荷包,道:“我这里有些银钱,原是为了添置笔墨书本所用,但是夫人身体要紧,你先拿去用。”
绿莺高兴地上前去接下好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谢谢姑爷,姑爷你对小姐可真好!等回门的时候奴婢一定会告诉老爷夫人的。”
索玉轩握着荷包的手原还有些不舍得松开,但听到她提及“回门”,最终还是忍痛放了手,她现在一点根基都没有,绝不能让祁宣认为自己慢待了他的女儿。
绿莺抢下荷包悄悄在手中掂了掂,满意地放进怀里,这才假惺惺地道:“姑爷把买笔墨的钱都给了奴婢,你自己该怎么办啊?”
“无事,”索玉轩道,“我还可以抄书谋生,虽然时间长点可能会耽误读书,而且会比较劳累,但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替夫人治病的。”
她说得大气,却故意卖了个惨,原以为阳焱会像其他女子一样顾及她的前程委屈自己,可惜她却发现她这新妇如同没听见一样。
祁宣是个奸臣,他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索玉轩心中有气,生怕再跟她们同处一屋会忍不住怒意,喝斥住书童不要他煮饭,简单地洗漱一番后,丢下一句“我出去找些营生,夜里会晚些回来。”,饿着肚子就带着他负气而去。
院子里就剩下主仆两个人,绿莺将荷包拿出来,递到主子面前,埋首道:“小姐,奴婢方才放肆了,奴婢就是气不过姑爷竟然慢待你,你千万别生奴婢的气。”
不等阳焱作出反应,她又道:“姑爷家境贫寒,却还愿意把所有的家底交到小姐手上,想来心里也不是没有小姐的,或许他是因为新婚面皮薄才会晾着小姐,不是有意为之的。”
“等姑爷晚上回来之后,小姐亲自把银钱还给姑爷,再好生宽慰一番,姑爷的气恐怕也就消了,你们也能趁机亲近亲近,以后定能夫妻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