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邑城,黄巾军营寨。
赵绩盘腿坐在军帐的榻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副满是刀痕的甲胄。
还有一柄环首刀,一支长戟。
赵绩取过长戟,双手紧紧的握着戟杆。
他闭上双目,耳旁隐约响起了喊杀的声音,响起了那刺耳的尖鸣声,还有身旁袍泽齐声高呼“虎”的怒吼。
青牛角、李大目都是太行山中成名的悍匪,麾下贼匪号称万众,凶神恶煞,凶名在太行山中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
是许安,是他们的大贤良师,带着他们一路急行,在半云山外,一举击破了青牛角、李大目铃股贼匪。
赵绩当日被许安安排堵截山道,他遇到了青牛角。
凶神恶煞的青牛角,还有那太行山中纵横的一众老匪就在他们的身前,向着他们猛冲而来。
赵绩和那些素不相识,被成为袍泽的人,紧紧的贴靠在一起,他们在山道之上排列着军阵,用长戟在身前组成了一道钢铁森林。
赵绩第一次知道了集体的力量。
在那齐声的怒吼声中,在尖锐的鸣叫声,他甚至都暂时忘却了恐惧,而他的袍泽也是如他一般。
他和他的袍泽们并肩而上,他们和那些凶神恶煞的悍匪短兵相接。
赵绩记得他初次杀人时的感觉,他记得自己的长戟刺入了他身前那凶神恶煞的老匪脖颈。
鲜血如柱般从那老匪的脖颈流出,赵绩至今都记得那老匪的临死前的惨叫。
他也忘不了,那柄差点砸在了他面门的短斧,是他的袍泽,救了他一名,刺死了欺身上前的贼匪。
赵绩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长戟,他拿起环首刀,左手握住刀柄,右手握住刀鞘,双手用力,一声清越的出鞘声在赵绩的耳旁响起。
赵绩的双目映照在了明晃晃的刀锋之上。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握住这把环首刀的时候,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青牛角参战,差点以一己之力将局势反转,最后在一番拼死的搏杀后,他们终于是斩杀了悍勇的青牛角,但也死伤惨重。
赵绩在自己的什长的救援下,总算是活到了厮杀之后,但曾经他认识的很多人却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山道上。
山道一战,黄巾军再度扩编,赵绩也因功升为了什长。
而他原先的什长升任了队率,便将他自己原先穿戴的盔甲还有环首刀一并丢给了赵绩。
那是他第一次穿上那厚重的铁甲,握住那冷森森的环首刀。
铁甲冰冷但赵绩穿戴在身上,感受到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安全,环首刀冰寒,但赵绩握在手中,却感觉有了奋力一搏的勇气。
后来。
赵绩穿着铁甲,握着环首刀在深夜,在无数尖鸣声中,在无数的喊杀声中跟随着自己的袍泽,攀上了井陉关的关墙之上。
那一天,他们在许安的带领下,攻取了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关。
赵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铁盔,上面还布着一条刀痕,那是石脆山之战后所留下的。
许安战前引来风雨时,那如同天幕般的豪雨就是从那顶铁盔的盔沿,滑落在了赵绩的眼前。
赤石岭之战、晋阳之战、葵城之战,高都攻坚战、长平之战、再到现今的汾水之战,绛邑之战。
这些老伙计一直陪伴在赵绩的身旁,赵绩身旁的人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甚至在葵城之战,赵绩重伤,差点死在了伤兵营,他躺在伤兵营中听着四周的哀嚎声,嚎多次都以为自己真的要快死了。
但所幸他终究是活下来了,他从鬼门关内逃了出来,他从那死人山堆中爬将了出来。
赵绩抬头看向身前。
自己的胞弟的赵絮、鬼头鬼脑的田獐,沉默寡言的杨木,木讷老实的钟后,山民出身陈伍。
一队五十二人,来来去去,已是不下百人,但赵绩所熟识的却只剩下了这五人。
赵绩想起了数年前,在那鹿台山上,许安慷慨激昂的声音。
“贼寇在山间田野上横行肆虐,但朝廷却对我们不管不顾,任由我们遭受欺凌。
……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没有力量,你们面对握着利刃的贼寇毫无反抗之力,你们害怕官吏身后的穿着革甲的军兵。”
……
“我乃颍川太平道渠帅许安!”
……
“我们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哪怕是朝廷,是汉军,也要倾听我们的声音!”
赵绩缓缓站起身来,记起了军中的歌谣。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厚重的帐帘被人掀开,三名穿着蓝衣的狼卫的缇骑迈步走了进来,吸引了军帐中众人的注意。
“拜见百户。”
三名缇骑一齐行礼,一人手中捧着一件用金线绣着灰狼的玄衣,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