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现身,什么话都还没有说,老家伙就接连点破他身上最要命的两个隐秘,这个下马威委实凌厉。
但秦慎重除了最开始因他表现出的过于超绝的眼光和其现实处境巨大的反差而有些心绪难抑之外,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还再一次不吝夸赞道:“您老好眼光!”
老者没有兜圈子,也没有以沉默相对,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道:
“在你之前,也偶有佛修来这里瞅我这个稀罕,心态平和点的,就是来瞅个稀罕、满足一下好奇心,心气高的,便是想要凭借一身精湛佛法将我降服。
不过,都是此界佛修,如你这般的你是第一个……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者问得干脆,秦慎重便也回得直接。
直言道:“就是想知道,如您这样的老人家怎就成了罪民了。”
老者无瞳的双目注视着他,秦慎重以为他会有所隐饰,或者根本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这一上来就直接掀人裙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何况,两人不只是非亲非故,人家还早早点破他连此界之人都不算,人家没有任何理由为他解惑。
可他还是这样问了,因为他直觉的感到,若自己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自己与这老者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止,任他说些天花乱坠的理由,老者也会关闭与他交流的大门。
这也符合佛道一脉的传统,“心”胜于“迹”。
无论是炎夏佛道还是在此界这些年的亲身感悟,哪怕立场敌对,甚至双方有着不可共存、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可以坦诚交流的,可若是“心不诚”、“爱打诳语”,那么对方便会直接关闭交流的大门——懒得与你多说。
所以,虽然这一上来便要掀看隐私,但他还是选择了明说,这至少还留下了一些可能性,若不然,一点可能性也不会留下。
他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可老者却回答得轻描淡写。
“因为,我是个逆子啊。”
“逆子?”秦慎重反复琢磨了几遍这个词,疑惑问道:“您自己也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对吗?”
因为双方交流是直接以意念的形式沟通,不存在交流障碍,所以,秦慎重能够准确的理解对方的话,并不存在“翻译”过程中出现歧义。
而从字面意思去看,逆子这个词语本身便带着强烈的褒贬倾向,特别是这话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自己承认自己是个“逆子”,这就更让他感到惊讶了。
他以为,这些“罪民”就像是那种天生不羁的飞鸟,生来就是要与鸟笼作对的。
且不说他们对“鸟笼”会做什么评价,因为想要挣脱鸟笼的约束便反遭厄运的他们自身,可以是热血的、可以是悲凉的、可以是庄重沉肃的……而必然是正义的!
可老者话中的意味……
可老者的声音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世界生养了万物众生,也生养了我,世界就是我的父母。
可当某一刻,我忽然领悟到佛道真谛,我行之道,天生便是要出家弃世,无父无母的。”
“我要求我的佛道,就必须要割舍掉所有羁绊;
世界生我养我,自不肯让我轻易割舍挣脱。”
原来,你们是这么认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的吗?!
秦慎重愣了愣,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满以为,这些罪民对于给他们如此重罚的世界,是充满了斗争与对抗的情绪呢。
可从这老者口中,却完全是另一种解读:世界就像是权威极重,大家长作风极重的父亲,而这些罪民则是那想要挣脱这种家庭约束的叛逆的儿子。
确实是逆子不假,可是,严父与逆子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外人可以挑拨的!
虽然他依旧觉得,若老者这种认知就是罪民的普遍心理,那这个群体的心理真有些病态,毕竟世界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惩罚是实实在在的。
或者,这就是真正的佛道修者的觉悟吧,世界虐我千百遍,我待世界永不变。
又或者,也只有具备了这种觉悟,才能窥见真正的佛道门径?
无论怎样,他在此刻打消了原本想要将罪民这个群体发展成为埋在邪佛世界内部成为一颗钉子的打算。
老者道:“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这般来见我,探究我们这些罪民与世界的关系,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呢?想要我们做带路党吗?”
秦慎重听得心中暗暗擦汗。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老家伙有着直接窥破人心真伪的本事,是否语出真心,是不是撒谎,他一眼都能看出来。
同时,心中也庆幸不已。
前一刻我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已经不是了……谁叫我有着便宜行事的权利呢!
所以,他非常理直气壮的摇头道:“您老想多了,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可否容我再问一个问题?”
老者道:“你说。”
“您老既已窥见佛道真谛,又深知此道与世界意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