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贾家的温棚,享誉都中。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果然富贵人家,逆时令而吃青菜,难得享受。”
今日韩彬谈兴甚浓,正事谈罢,想参观参观贾家温室,贾蔷自不会拒绝。
贾蔷笑道:“以半山公您的身份地位,即便再奢侈十倍,想来也不算难事。”
韩彬呵呵笑道:“老夫虽无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却也做不到你们这样富贵人家的奢侈。何时民间百姓能在冬日里吃上这样的菜,不必天天食用,哪怕旬日能吃一顿,老夫就安的下心吃了。”
贾蔷哈哈笑道:“半山公还是不明白,只有像咱们这样的有钱人多受用,那么普通百姓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寻一份差事,养家糊口。半山公你信不信,若是天下富人都如我这般舍得花钱,给家里人受用,那绝对比将银子深埋土里,全家吃糠咽菜对国家更有利?怕的是甚么呢?怕的是如我这样的权贵,既享福受用了,普通百姓还没得利。单纯以权势压人来享受,这样的人,才该杀。”
韩彬“唔”了声,道:“你从前在养心殿说过类似之言,老夫还记得。不过,如何使民富庶起来,是你们这辈人来做的事。老夫年岁大了,平生只余一志,就是使民居有其屋,耕有其田,而又不被恶霸坏人所欺辱,百姓可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贾蔷闻言缓缓点头,道:“这就是为何我愿意屡屡受些委屈,在一些事上吃一些亏,也愿意忍让的缘由。但是……”
韩彬顿住脚,转过头看向贾蔷道:“但是甚么?”
贾蔷诚恳道:“但是半山公,时代变了。”
“哈哈哈!”
韩彬笑出声来。
贾蔷:“……”
气馁之下,他也只好放弃劝说。
韩彬看出他的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夫方才说了,老夫这一代人,有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而你们想要谋划的事,只要于国于社稷有利,老夫都不会阻拦。”
贾蔷闻言简直惊喜:“元辅竟信我不是胡闹?”
韩彬负手而立,看着满眼的郁郁葱葱,道:“连韩邃庵都看好你,更何况是老夫?你行事虽然天马行空,让老夫等难以理解,但还是看得出,你心中始终怀有正气。如海将你教的好啊,即便是少年胡闹,也非一味的浑闹,做下了许多于国有功,于社稷黎庶有殊勋之事。贾蔷,你有远大的志向,而且还是前所未有之远大志向。更难得的是,你还在一步步施展抱负。
这很好,但是……做这些,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安稳的局面,不是么?”
贾蔷闻言心中笑了起来,到底是老狐狸,说了半天,又兜了回来。
对于李暄遇刺一案,他心里大致有数,沉吟稍许道:“半山公,我明白你的意思。皇后娘娘和五皇子那边,我会尽力陈述利害。实则我也不认为,这次伏杀是宁王出的手。的确得不偿失,也弊大于利,还是远远大于。
先前我带兵去围剿盛和牙行,原只是为了扫了这个人间罪恶之地。着实没想到,会查出石锁来。”
韩彬笑道:“你没想到,可有人想到了,你会去盛和牙行。背后之人厉害啊……好了,老夫就不在这多留了。你那韭菜给老夫割一茬,老妻就好吃个韭菜饺子。”
贾蔷哈哈笑道:“原该早点去孝敬一二,只是半山公你身份不同,我贸然前去送礼,怕会让你老清名受损。”
“呵呵!”
韩彬一笑,道:“莫说老夫,你去给韩邃庵去送,他这个御史大夫都会收。你又不在朝堂上折腾,军中也远在外洋,贵为国公,富可敌国,谁还忌惮你的巴结?”
如今的贾蔷,勉强也算得上是位高而人主不忌,权重却朝野不惊罢……
贾蔷笑着对门口处侍立的家仆招了招手,让他们赶紧割了一捆韭菜,然后送韩彬出门。
临上轿时,韩彬同贾蔷道:“希望等你大婚后,京城能够恢复安宁。总是这样血流成河,动荡不稳,百姓心中也难安。”
贾蔷笑道:“此事元辅不该同我说,我其实一个都不愿杀。要不你老去和皇上再谈谈心?”
“混帐!”
韩彬笑骂了声后,上了八抬大轿,折返回家去了。
看着相府诸人的背影,贾蔷缓缓呼出口气……
……
荣府,荣庆堂。
“半山公走了?”
韩彬刚走,贾母就连派管事前来催,待回至荣庆堂后,又急急问道。
贾蔷“嗯”了声,见贾政也站在一旁,诸姊妹们倒不在,奇道:“二老爷不是读书人么?怎么名满天下的半山公前来,你不去作陪?”
贾政闻言,老脸有些发红,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贾母这会儿却顾不得他的体面,道:“人家半山公只吃了个茶,说了两句就想清静清静,所以将宝玉他老子赶了回来!”
赶自然不可能赶,顶多不大愿意同贾政废话,想一个人思考思考。
贾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