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雪地里行进了两天,红旗早已不再飘舞,被冻得硬梆梆垂落,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放倒清理上面的积雪。
大雪给行军带来困难,但也有些好处,漠军行过的痕迹在雪地上看得一清二楚。江安义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地上杂乱的蹄印。一名斥候忙前忙后地仔细检查蹄印,又小心地碾开掉落在地上的马粪,半晌才向江安义禀报道:“雪盖马蹄二分,马粪尚未冻透,估计这伙漠军在两刻钟前通过。看蹄印痕迹和地上的车辙印,人数在两万左右,还有车辆五百。”
江安勇凑近道:“哥,这些狼崽子肯定是去劫辎重的,要不然怎么和我们同路。两万人,好大一块肥肉,哥,咱们追上去灭了他们。”
江安义冷声斥道:“军中只有将军,休得轻佻。”看到弟弟侉着脸应“是”,江安义又好气又好笑,继续板着脸道:“传令,寻找避风处休息。”
接近申末,到了安营时候,斥候引着众军前往事先找好的扎营地。这是一处东西向的山谷,寒风被北坡挡住,沟底有些树木,被砍下来当燃料,百余口大锅煮沸,倒入炒好的豆粉、肉干,粘粘糊糊地煮成一锅,下雪天有口热食下肚,谁也顾不上抱怨。天阴沉沉的,燃火生出的烟被风扯得稀碎,不用担心暴露驻地。
大军行进没有带帐蓬,每个人带着一捆厚油毡,睡觉时铺在地上,垫上些喂马的干草,与战马窝在一处,互相取暖。人的吃食可以随身携带,喂马的草料和豆子就要马车运送,把近千辆车围在最外,便是简易的车寨了。
吃罢饭,江安义召集五品以上的将领议事,议题便是发现的那股漠军,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赞同吃掉这股漠军。江安义盘算了一下行程,两天时间已经走出一百六十里,离辎重队仅有七十里的路程,不出意外应该能提前一天到达,就算今夜前去袭击漠军耽误点时间,也不会影响大军与辎重队的会合。
一时以来都是漠军偷袭郑军,能报一箭之仇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江安义不光想着报仇,这两日行军士兵冻伤手足的不在少数,若是能从漠军那里抢夺些皮裘、衣物冻伤会少些;还有马匹,军中缺马,若能补充些马匹大军行进的速度能提高些,作战能力也能提高不少;还有俘虏,雪天运送物资困难,役夫们也是父母生养,冰天雪地推车挑担着实辛苦,但是俘虏就不能把他们当人看了,什么累活苦活不妨让他们去做,江安义一拍掌,决定了,夜袭漠军。
从留下的蹄印来看,这伙漠军应该离他们不远,估计就在二十里的范围。江安义和斥候们在地图上比划着,确实了三处地点,这几处都地处山凹可以躲避风雪。
确定具体位置是斥候之责,这两日行军,江安义多与斥候打交道,对他们各种希奇古怪的本领十分佩服,难怪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论什么事做到极致都很了不起。
看着斥候们将羊皮袄穿在身上,浑身上下一片白,与天地混为一体,江安义来了兴致,笑道:“赵标,我跟你们一起去,如何?”
赵标是斥候队长,六品的昭武校尉,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江安义,道:“以大人的身手要去无妨,只是不能骑那匹黑马,还有大人本领虽高,但到了外面要听从我的指挥。”
江安义连连点头,道:“行,应该的。”
三个地点,分成三组,每组五人,江安义随同赵标前往东南方向,离驻地有十七里,是个柳叶型的山坳,草原人叫它布其察,以前是几个小部落的放牧地,郑军北上,牧民们随漠军撤走,这里便荒废了。布其察面积够大,能够轻易容下数万人,那两万漠军很有可能就停留在这里。
雪停了,风很大,雪积了尺许深,马匹行进不快,十七里路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快接进山坳,赵标示意留下马,留下一人看马,领着众人步行前行。赵标年愈四十,身材矮小,但行动敏捷,就像只雪兔一样在雪地上蹿蹦前行,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行踪。
江安义有样学样,才发现看似简单其实不易,身后一片狼藉,远不像其他人那样平滑,留下的痕迹很浅。身旁的老汪传授了江安义几招扫除痕迹的法子,有真气打底,江安义学得很快,老汪低低地声音赞道:“大人真是聪明,俺老汪练了好久才学会,大人一听就懂了。”
赵标带着众人绕了个大圈,来到南面下风处,然后悄然往坡顶爬去。江安义总算有了用武之力,灵觉发散开去,十丈外的呼吸声躲不过他的耳朵,那些藏身雪堆中的暗哨被江安义一一找了出来。怕打草惊蛇,赵标示意江安义不要惊动他们,而是悄悄退了回来,已经可以确定漠军就驻扎在布其布。
战斗没有悬念,四万轻骑对上两万熟睡中的漠兵,自是大获全胜,杀死漠人近五千人,俘获八千余人,有六千多漠骑突围逃走。打扫战场,江安义欣喜地看到缴获了近万匹战马,还有四百多辆满载着粮草、箭只、药草等物资的马车。
审讯俘虏得知这伙漠军正是前往劫掠郑军辎重,漠人得到镇北城运送物资的消息,派遣十万兵马分成三组绕道南下,江安义十分幸运地遇上了运送给养的漠军辎重队。